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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要是光凭看就能娶到媳妇,还用追什么?

    “我是冬丫头呀。”扑进周慕来的怀里,笑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原来少爷的客人就是你呀!婶婶近来可好?五六年没见了,好想她哦。”

    “放心,她一切都好。”

    两人热络的聊天,笑容里不似亲人,胜似亲人。在他乡能够遇到曾经救过自己命的人,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晚上的气氛极其热闹。

    冬荷一直在给周慕来夹菜,加上天生的话痨性子,话题从未间断过。

    倒是傻兮兮笑了一下午的莫愁,整个晚上都在闷声不说话,一个劲儿的扒饭,还有……恶狠狠瞪着周慕来。

    “看什么看?要是光凭看就能娶到媳妇,还用追什么?”

    一块狮子头夹到他的碗里,青秋的笑里别有深意。

    莫愁没理他,刚咬了口狮子头,瞬间被辣得舌头打结,咳嗽不止。抖动的视线里,冬荷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托着腮一脸崇拜的盯着周慕来。

    心里除了辣,更是被一股浓密的酸苦浸得更加难受了。

    长生倒了杯水给他:“喜欢冬荷就早点承认。”

    “我咳咳咳……我没有……咳咳咳……”

    “喝完这杯再说。”

    仰头灌了一口,辛辣呛鼻的味道烧着喉咙,也迷幻了眼前的画面,重影一层接着一层。耳边全都是冬荷清脆的笑声。

    青秋和长生对视一眼,不动声色挪开装了酒的杯子。

    周慕来不知说了什么,引得冬荷崇拜不已。一缕发丝进了嘴,周慕来伸手过去要帮她。

    “住手!”

    莫愁满脸通红,醉醺醺的走到冬荷身边,眼睛盯着他,手却重重落在周慕来肩膀上,“有我在,谁也不允许动她!”

    气血翻涌,臂力使出八分劲,却没有撼动周慕来半分:“莫愁兄弟,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温柔的语气里带着落拓沉稳的平肃。

    “误不误会,一打便知!”

    幸而家中的三位老人结伴出去散心,否则怕是会被这场面吓得不轻。

    周慕来出身黄埔军校,以优异的成绩毕业。不论是谋略还是功夫,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莫愁的功夫虽高,可招式凌乱又偏向于粗蛮,周慕来稍微一用心,便使得莫愁只能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别打了---”

    冬荷的心跟翻煎饼似的,焦灼得不行,却又不知该帮哪一边。只能求助于旁观者,“落荆棘,哦不,少爷,你功夫了得,快阻止他们……”

    玫瑰给她擦泪:“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

    冬荷冷静不下来:“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要是他们两个中有谁出事,我不用明白,直接挂了得了。”

    这两个憨憨,脑袋瓜子虽然开窍了,却还明白对方的心意。

    玫瑰站出去:“你们先别打了。”

    周慕来停了手,可莫愁的攻击却没有停止,一拳挥过来,周慕来为了避免殃及其他人,硬着头皮挡下这一粗重的力道。

    孔知洛接住周慕来,落荆棘把玫瑰护在身后。两双手臂揿住莫愁发了疯般的行径,分别为青秋和长生。

    “给我让开——”

    醉酒的莫愁以为冬荷被坏人绑架,身陷囹圄也会奋不顾身挣脱桎梏,想要把她救出来。

    只有清醒的人知道,此刻的他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周慕来的受伤,让冬荷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扇了他一巴掌:“闹够了没有?”

    整个院子静若无声。

    莫愁彻底清醒,脸上残余着火辣辣的巴掌印。惊愕扫视一圈,众人凝重的神色让他明了自己自己做错了事:“对不起……”

    低头道歉,却换来冬荷的冷嘲热讽:“对不起能让时间倒流吗?”

    莫愁没说话,头垂得更低了。

    “我也只是……”

    想要保护你。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是你以前教我的,可怎么这句话落到你身上怎么就不管用了呢?周叔叔哪里得罪你了,非要要他的命?”

    冬荷越说越难受,也不知怎么回事,整颗心如刀绞。

    “我、我……”

    一遇到她,说话都是结结巴巴,吐字不清,也难怪冬荷会误会他。找到根结所在,青秋一掌把他往冬荷处推,谆谆提醒:“快把你的心意告诉她!再等下去,黄花菜都凉了!”

    心跳加速,又似烙在热腾腾的铁锅里。莫愁挠了挠头,干脆一鼓作气:“其实……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闷在心里的话一说出来,肩膀上的大石瞬间卸掉了所有的气力,轻松无比。

    “你、你刚才说了……什么?”

    这下换成冬荷口齿不清了。不敢置信,他他他他对自己……竟然存在喜欢?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她太笨,一点都没发觉,还以为他其实很讨厌自己。

    这一反问,莫愁下意识又怂了。

    玫瑰暗搓搓推了冬荷一把,两人险些撞上。近在咫尺的距离,让莫愁深吸一口气,再次表明心意:“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就……喜、喜欢上你了……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我,毕竟我只是个下人,也不懂得如何说话,讨你欢心……”

    这些话的杀伤力太大。

    当初还用‘下人’的身份讽刺玫瑰,如此才明白这两个字有多么的愚蠢至极。要不是少爷慧眼识珠,把他从地下斗兽场里救出来,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人这一生,最可悲之事莫过于将一条宽敞大道走进了逼仄胡同。而最幸运的,却是有双手拨开了浓密的乌云,落在他的肩膀上,对他说:“你的功夫很好。”

    正是这一句毫不掺假的肯定,让他看到黎明的曙光。

    之后玫瑰出现,起初他还冒出一股酸酸的感觉,所以找了玫瑰不少麻烦。可当冬荷出现时,他终于明白少爷口中的‘情不知其所起,一往而深’的含义。

    对于他的深情表白,冬荷更多的是木讷和不知所措,一直拽着玫瑰的手,语无伦次:“怎、怎么会呢?那时的我胖得跟头猪似的,你怎么会喜欢我呢?”

    这话问得,好像胖子就不该被人好好呵护,紧紧捧在手心里。

    “不,不是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莫愁也抛出了心里话,“表面上看你很大大咧咧,其实心思比谁都要活络敏感。你正义、善良、有同情心……有着很多我可望而不可即的勇气……”

    她兴许不记得了,落公馆并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

    那天,他难得休沐一次,一时兴起,便去了趟城隍庙。人山人海,走个路时不时都要侧身。三分钟热度过去,就没了什么兴致。

    途径城隍庙前的许愿池,突然听到一男一女的对话——

    “阿牛哥,你将来……会娶我吗?”

    问得这么直白,一看就是个爽朗直率的姑娘。

    男人尴尬一笑:“你看里头的乌龟,在水里游得真是自在。”

    “阿牛哥,你每次都是这样。我告诉你,这次你非得给我一个答案不了!娶?还是不娶?”

    “冬荷,咱们有话好好说。”

    “曾牛,我的耐心有限!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隔壁卖花的翠花?”

    “我我我……怎么会……”

    “曾阿牛!”

    被这么怒吼,瞬间一怂:“是……”

    “为什么?我对你那么好,而她整日将你拒之门外,你却只心心念念她一人?”

    “我……”

    “我什么我,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拒绝我也得有个拒绝的理由!”

    “这还看不出来吗?”

    一搔首弄姿的女人,手里挎着花篮,亲昵挽住曾牛的手臂,“阿牛哥,你快跟她说,好让她死了这条心,免得咱俩结婚以后,有人不自量力来搞破坏。”

    曾牛眼睛一亮:“你答应要嫁给我了?”

    又瞥见气势汹汹的冬荷,瑟缩着肩膀,朝她肥硕宽大的身材扫了眼:“这、这下你明白了吧?”

    冬荷眼底最后一丝火光被曾牛掐灭,冷笑一声:“很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把话摊开来说。”

    双手叉腰,眼睛瞪得圆鼓鼓的,丝毫不留情面:“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小气又不讲道理。不是我的,勉强争来也没什么意思。是我的,我绝不会退让半步。”

    拿出起码十张借条,飒飒的碰撞交错声听得极其悦耳:“我跟你非亲非故,以前是觉得迟早都要嫁给你,便从未催你还钱。可如今,你既然已有了心爱之人,那就请你把欠我的钱一并还上!”

    又特意看了眼气焰嚣张的卖花女:“最后还款期限,就是你们的成亲之日!”

    卖花女气得七窍生烟,手脚并用扑过去,想要撕烂冬荷的嘴。一向不理会这种矛盾的莫愁,今日多管闲事,暗中给卖花女使绊子,看着她跪在冬荷面前,冬荷解气一笑,拽着她的手也在借款条约中揿下自己的手印:“既然是夫妻,那就得有难同享!”

    果然是小气又不讲道理,却格外的潇洒利落。

    追上去,想跟她交个朋友。

    谁知刚追下孔桥,她就没了踪影。无奈转身,突然听到一几不可闻的呜咽声。

    桥下石阶,冬荷靠在冰凉的壁石上,浑身抽抖。因为体型太大,抱不住膝盖,只能把湿漉漉的脸埋在手掌里,抽抖如筛糠。

    第一次碰到姑娘哭,他也有些不知所措。木讷的站在孔桥上,赶走所有欲靠近这里的人。他想,她一定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模样被其他人当成猴子一样窃窃私语的讨论。

    后来,冬荷盯着一张如兔子般的眼睛离开。从始至终,她都不知道曾有这么一个陌生人,这么保护过自己。

    “谢谢……”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五六年,当初那个爱哭鼻子的冬荷没变,捂着脸,埋头痛哭。

    玫瑰又一次敲打这尊木讷的‘石雕’:“愣着干什么,去啊!”

    “去、去做什么……”

    演了一场大戏的众人顿时有种‘孺子不可教也’痛心疾首之感。

    周慕来偷偷在他耳边支招:“女人最脆弱的时候,正是最需要你的时候。我家夫人当初就是这么被我追走的。冬荷视我们为亲人,我们自然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小伙子,成大事者不能怂,就是干!”

    大师不愧是大师,三言两语就把莫愁的窍开得七七八八。直接把泪流满面的冬荷抱在怀里,哪里管她挣扎与否:“你接受我就娶,你不接受我就等。反正一辈子那么长,我总能等到的。”

    ——

    “啦啦啦……”

    有个姑娘,一开心就爱唱歌。一开心,也容易得意忘形,“落荆棘,我的泡脚水呢?”

    喊了好一会儿,里头的人端着一个圆木桶,里头放了不少药材,浓烈的中药味飘了过来。玫瑰捂着鼻子,怎么也不肯就范:“我要的是热水,你从哪里整出那么多中药给我,好难闻哦……”

    “这些药,有安神散热的功效,能促进血液流通。”

    伸手过来帮她脱袜子。

    来到成都后,他忙得没时间陪她,家里的事情都是小姑娘在处理。落太太提醒他,别忙着忙着,就丢了媳妇。

    今日事毕,也该好好陪她。

    玫瑰不情不愿,挠他掌心:“那你跟我讲个故事呗。”

    还真是三句不离故事。

    落荆棘试了试水温,把她的脚一点点放进去。

    “水好烫……”

    想收回脚,还撇嘴埋怨他。

    他当然知道很烫,可只有这样,才能让药效发挥到更好的程度。捏了捏脚背,让她适应热水的温度。

    “想听什么故事?”

    玫瑰忍住发烫的灼意,脚尖在水中划出波澜起伏的涟漪:“其实,我还挺想去那个鲁先生家里拜访的。”

    他收藏了不少鲁先生的短篇小说,想必

    “他已辞世。”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还特意找人打听,怎么会……也怪她,也不听完他人的说,这才闹了如此大的一个笑话,勾起他伤心的回忆了,“对不起……”

    “两年前。”

    他的妻子许先生很低调处理了他的后事。

    “他的短篇小说你应该都看过了,我就跟你讲讲他不写稿子时的平日。”

    鲁先生虽然长了一张严肃沉冷的脸,却是个嗜甜的小朋友。难过的时候会买。比如有一次,他出门散步,不小心摔破了膝盖,仍然坚持去买糕点。孤寂的时候也是。那次他要去图书馆查资料却一无所获,干脆买了几块糕点来安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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