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万千思虑
谭千令望了望天边的乌云，开口打破二人尴尬无话的局面，“听闻不夜侯原是北朝人？”
“正是，”不夜侯抚着胡子，笑答，“只是老骥伏枥，空有大志却不受当权者器重，便辗转来到南朝，陛下慧眼识丁才有了我一展宏图的机会。”
应对如流，拍起马屁来，也还恰如其分，果真是老狐狸。
谭千令心中感慨，接着道：“是这样的，近来礼部为春祭大典诸事繁忙，因着北朝使者来访，如今遇上，不免想请教阁下几句。”
“但说无妨。”
闻言，谭千令道：“自古以来，北朝素以‘马背治天下’闻名，想必与本朝的风俗习惯大有不同。下官此次便是想向阁下请教一些礼仪风俗之事，也好尽东道主之谊，彰我朝威仪气度。”
如今南北朝的局势确实没有南初南元年间那般对峙焦灼了，边关互市贸易频繁，两朝往来也密切了很多。
不过，居安思危，就算现今交往日趋紧密，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北朝历代帝王吞并南朝的狼子野心，哪有那么容易消磨，不过是国力抗衡较量的缓兵之计罢了。
“略有耳闻，只是北朝遣使而来，恐怕不止观礼那么简单。”
谭千令颔首，等着他继续道来。
“观礼是次要，联姻才是他们的目的。”
“北朝竟想与我朝联姻？”谭千令有些惊讶，“南元年间北朝统治者不是还说世代不与南朝结秦晋之好吗，现下倒是先反起悔来了。”
“谭侍郎还年轻，其中的门道一时半会不清楚也属正常，国与国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的，瞬息撕破脸的，古来数不胜数，北朝此番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我朝新帝登基虽不过几载，但国力日渐雄厚，国运昌隆，风调雨顺，再加之新帝年轻有为，后位空悬多年，难免不叫人多想。”
听到这，谭千令莫名想笑，原是冲着狗皇帝来的，叫他不好好选秀，这下被别人盯上了吧。
“谭侍郎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不夜侯见她笑得如此欢愉，不免好奇地问道。
谭千令忙摆摆手，收敛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日后言官那边要好好劝谏一下陛下了，后继无人可非小事。”
“说的是，只是陛下这脾性，当年朝臣硬着头皮死谏都无法撼动，除非陛下有意，不然也难有什么结果。”
不夜侯深深地看了谭千令一眼，看得她头皮一麻，赶快岔开话题。
不知不觉间，二人便已经走到了大殿外。
谭千令抿了抿唇，将心事一股脑丢在了一边，打起精神来面对南宫珏。
在外头等了不消片刻，传话的内侍便便召他们二人进了殿。
偌大的宫殿，在门开的那一刻显得愈加空旷。
二人的脚步声打破殿内的寂静。
“二位爱卿前来所谓何事。”
听到他的声音，谭千令五指不禁合握，徒增了几分紧张。
“参见陛下。”二人异口同声道。
“请起吧。”
南宫珏一袭宽袍常服，坐在御几前认真地翻看奏折，待他们起身，才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交错间，谭千令心尖隐隐发烫。
他这些天确实消减了些许，整个人愈发清泠了。
但眉目仍旧不染纤尘，身姿挺拔如初。
墨眸一片水波不兴，好似又回到当年，那个清寂卓然的五皇子。
相视无语，神飞天外。
“谭侍郎，陛下在问你话呢。”不夜侯见她在一旁发呆，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
“臣在……臣方才思虑跑神。”谭千令缓过神，连忙告罪，“还请陛下恕罪。”
南宫珏墨眸定定地看着她，似是想透过她慌乱的眼神看进她的心底：“爱卿在想什么。”
“回陛下，是春祭大典之事。”谭千令镇定回道。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是看出她的纠结了么。
“嗯，”南宫珏淡淡应了一句，“朕知道了。”
谭千令神色一顿，心底溢出点点失落，当即揖手问道：“陛下方才想问微臣何事？”
“你先下去吧，”南宫珏放下手中的奏折，神色很是平静，“朕要与不夜侯商讨要事，晚些再召你。
谭千令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不解。
狗皇帝是要搞特殊？
待会儿若要她一人直面狗皇帝，那可如何事好，原想着不夜侯在场，缓解一下尴尬，到头来还得单独面对南宫珏。
真是仕途艰难，举步维艰呐。
“遵命。”
谭千令无可奈何，只好行了礼先行告退。
“老臣知道陛下之忧虑，但此时不宜声张，免得节外生枝。”
看来是真有要事。
不过，凭南宫珏的杀伐果断配上不夜侯的智谋，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就不瞎操什么心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公私分明了，又何必为少时的情谊心生动摇。他们现在的关系最好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谭千令拍了拍脑袋，将自己杂乱的念想全都拍散。她现在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了，礼部的一大堆事情还都等着她去处理呢。
被内侍带到偏殿等候时，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雨，雨点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脊，阵阵春雷乍响，心绪也跟着风雨沉浮。
不知是不是因为多日疲乏，谭千令感受到一股困倦席卷而来，遂靠在木几上闭目养神一会，便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很明亮了起来，意识迷迷糊糊的，仿佛到了另一个地方。
梦里隐隐约约有一道声音传来。“五皇子，你放下我吧，我不能拖累你。”
小小少年趴在另一个少年身上，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还带着几道鲜红的擦伤。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托在背后，而主人的呼吸声也带了丝沉重。
“闭嘴，”个高的少年紧了紧手臂上托的力道，哪怕已经很累了也没有任何抛下她的意图。
“放我下来吧，南宫珏，我留在这没事的，我爹爹会来救我……”背上的少年低垂着眸子，将脸埋在他的后颈，语气很闷，“可你不能有事。”
“谭千令，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只有你会关心我的生死。”
“南宫珏，我想睡……”
“谭千令，你撑住，我一定带你下山。”
……
猛然睁开眼，意识渐渐回归。
谭千令从梦中惊醒，眼角一片湿润。
她又做梦了。
直起身，从肩上滑下一件披风。
她将披风扯了过来，指尖沾染了残留着的余温，摸了摸布料，质感非同一般。
她心神微震，他来过了？
环顾了一眼四周，却空无一人。
谭千令凝视着手中的披风，想到刚刚梦里的那些片段，千百滋味涌上心头。
“谭侍郎，陛下召您觐见，快出来随奴去见驾吧。”
就在此时，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方才那个内侍的声音。
“正是，”不夜侯抚着胡子，笑答，“只是老骥伏枥，空有大志却不受当权者器重，便辗转来到南朝，陛下慧眼识丁才有了我一展宏图的机会。”
应对如流，拍起马屁来，也还恰如其分，果真是老狐狸。
谭千令心中感慨，接着道：“是这样的，近来礼部为春祭大典诸事繁忙，因着北朝使者来访，如今遇上，不免想请教阁下几句。”
“但说无妨。”
闻言，谭千令道：“自古以来，北朝素以‘马背治天下’闻名，想必与本朝的风俗习惯大有不同。下官此次便是想向阁下请教一些礼仪风俗之事，也好尽东道主之谊，彰我朝威仪气度。”
如今南北朝的局势确实没有南初南元年间那般对峙焦灼了，边关互市贸易频繁，两朝往来也密切了很多。
不过，居安思危，就算现今交往日趋紧密，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北朝历代帝王吞并南朝的狼子野心，哪有那么容易消磨，不过是国力抗衡较量的缓兵之计罢了。
“略有耳闻，只是北朝遣使而来，恐怕不止观礼那么简单。”
谭千令颔首，等着他继续道来。
“观礼是次要，联姻才是他们的目的。”
“北朝竟想与我朝联姻？”谭千令有些惊讶，“南元年间北朝统治者不是还说世代不与南朝结秦晋之好吗，现下倒是先反起悔来了。”
“谭侍郎还年轻，其中的门道一时半会不清楚也属正常，国与国之间，化干戈为玉帛的，瞬息撕破脸的，古来数不胜数，北朝此番也只不过是顺势而为。
我朝新帝登基虽不过几载，但国力日渐雄厚，国运昌隆，风调雨顺，再加之新帝年轻有为，后位空悬多年，难免不叫人多想。”
听到这，谭千令莫名想笑，原是冲着狗皇帝来的，叫他不好好选秀，这下被别人盯上了吧。
“谭侍郎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不夜侯见她笑得如此欢愉，不免好奇地问道。
谭千令忙摆摆手，收敛道：“不是不是，只是觉得日后言官那边要好好劝谏一下陛下了，后继无人可非小事。”
“说的是，只是陛下这脾性，当年朝臣硬着头皮死谏都无法撼动，除非陛下有意，不然也难有什么结果。”
不夜侯深深地看了谭千令一眼，看得她头皮一麻，赶快岔开话题。
不知不觉间，二人便已经走到了大殿外。
谭千令抿了抿唇，将心事一股脑丢在了一边，打起精神来面对南宫珏。
在外头等了不消片刻，传话的内侍便便召他们二人进了殿。
偌大的宫殿，在门开的那一刻显得愈加空旷。
二人的脚步声打破殿内的寂静。
“二位爱卿前来所谓何事。”
听到他的声音，谭千令五指不禁合握，徒增了几分紧张。
“参见陛下。”二人异口同声道。
“请起吧。”
南宫珏一袭宽袍常服，坐在御几前认真地翻看奏折，待他们起身，才抬眸看了过来。
目光交错间，谭千令心尖隐隐发烫。
他这些天确实消减了些许，整个人愈发清泠了。
但眉目仍旧不染纤尘，身姿挺拔如初。
墨眸一片水波不兴，好似又回到当年，那个清寂卓然的五皇子。
相视无语，神飞天外。
“谭侍郎，陛下在问你话呢。”不夜侯见她在一旁发呆，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
“臣在……臣方才思虑跑神。”谭千令缓过神，连忙告罪，“还请陛下恕罪。”
南宫珏墨眸定定地看着她，似是想透过她慌乱的眼神看进她的心底：“爱卿在想什么。”
“回陛下，是春祭大典之事。”谭千令镇定回道。
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是看出她的纠结了么。
“嗯，”南宫珏淡淡应了一句，“朕知道了。”
谭千令神色一顿，心底溢出点点失落，当即揖手问道：“陛下方才想问微臣何事？”
“你先下去吧，”南宫珏放下手中的奏折，神色很是平静，“朕要与不夜侯商讨要事，晚些再召你。
谭千令倏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满脸不解。
狗皇帝是要搞特殊？
待会儿若要她一人直面狗皇帝，那可如何事好，原想着不夜侯在场，缓解一下尴尬，到头来还得单独面对南宫珏。
真是仕途艰难，举步维艰呐。
“遵命。”
谭千令无可奈何，只好行了礼先行告退。
“老臣知道陛下之忧虑，但此时不宜声张，免得节外生枝。”
看来是真有要事。
不过，凭南宫珏的杀伐果断配上不夜侯的智谋，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就不瞎操什么心了。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公私分明了，又何必为少时的情谊心生动摇。他们现在的关系最好各司其职，互不干涉。
——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谭千令拍了拍脑袋，将自己杂乱的念想全都拍散。她现在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了，礼部的一大堆事情还都等着她去处理呢。
被内侍带到偏殿等候时，外头已经下起了大雨，雨点注噼里啪啦地敲打着屋脊，阵阵春雷乍响，心绪也跟着风雨沉浮。
不知是不是因为多日疲乏，谭千令感受到一股困倦席卷而来，遂靠在木几上闭目养神一会，便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眼前的景象忽然变得很明亮了起来，意识迷迷糊糊的，仿佛到了另一个地方。
梦里隐隐约约有一道声音传来。“五皇子，你放下我吧，我不能拖累你。”
小小少年趴在另一个少年身上，一张小脸苍白如纸，还带着几道鲜红的擦伤。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牢牢托在背后，而主人的呼吸声也带了丝沉重。
“闭嘴，”个高的少年紧了紧手臂上托的力道，哪怕已经很累了也没有任何抛下她的意图。
“放我下来吧，南宫珏，我留在这没事的，我爹爹会来救我……”背上的少年低垂着眸子，将脸埋在他的后颈，语气很闷，“可你不能有事。”
“谭千令，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只有你会关心我的生死。”
“南宫珏，我想睡……”
“谭千令，你撑住，我一定带你下山。”
……
猛然睁开眼，意识渐渐回归。
谭千令从梦中惊醒，眼角一片湿润。
她又做梦了。
直起身，从肩上滑下一件披风。
她将披风扯了过来，指尖沾染了残留着的余温，摸了摸布料，质感非同一般。
她心神微震，他来过了？
环顾了一眼四周，却空无一人。
谭千令凝视着手中的披风，想到刚刚梦里的那些片段，千百滋味涌上心头。
“谭侍郎，陛下召您觐见，快出来随奴去见驾吧。”
就在此时，门外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是方才那个内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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