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无异性朋友的人
“就一个女性朋友？”
我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白亿，心里完全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再怎么说，作为一个高中生的话，也是应该有几个说得来话的异性吧。要是一个女孩都不肯与他说话，那不受欢迎到什么地步啦。
“馬が。”白亿懒懒地骂一句，转而用认真的语调同我说道。“我这么说，子敬兄，你会非常看不起西子的这个朋友吧。任凭谁听到一个人只有一个异性朋友，连异性的手都没有碰到过，就会心惊胆战，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疾病之类的吧。然而恰恰相反，子敬兄。庞师兄是我最敬重的人。”
“唔。我能了解一下这个人吗？”我为自己面对特殊的人表现出来的惯常的轻视感到万分抱歉。同时，我又万分好奇所谓的庞师兄是何方人物，竟然让我尊敬的白亿兄也十分推崇。
“他啊！”
白亿努力斟酌词句，缓缓说道：“与我们同一届，在堪称最为混乱的理科九班就读。光听这个班级，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吧。九，一切数字的极数，所以，，，光听班级就十分厉害呢。”
“呃——”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如此混乱的班级。厕所抽烟如是，寝室喝酒打牌如是，校外约架如是。班级各个小集团，时不时产生摩擦。要是不爽快，就会大大出手。就是这样的背景下，他竟然主动选择了这个班级。”
“啊。然后他就一统江湖？虽然如此，炫耀武力并不应该被如此推崇吧。”我有些意兴阑珊。
“当然不是这么老套的东西。”白亿有点儿生气地说道。“他啊。谁都说他最能打，一个人可以单挑十多个人，但是至今无人看见过他打架呢。他身边都是人，只要拉一个出来，就可以摆平一切，没人会看到庞师兄出手的。除非，，，他们被偷袭了。”
“唔。然后呢。”
“庞师兄，好像与生俱来的，就是他的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我没法说出来，但是无处不在。他啊，初到班级时，身材魁梧，人也很讲义气，大家都喜欢他，跟他说话。干什么都选择拉上他。
不过庞师兄才不想和那些零散的小团体混在一起。在一次校外打斗的机会，他团结了整个班级的力量，与校外混混打架。你可以想象，那壮观的场面，大家齐心协力，赶走藏在校门外伺机抢劫的混混。”
“嗯。这样做还算有些意义。”我点点头。
“不仅仅这些。”白亿继续说道。“他仅仅靠一个人就将班级的小团伙全部消灭，合并成整个高三年纪九班。就这样，班上再没有内斗了。不过最奇怪的是，他鼓励大家上课听课，按时完成作业，相互监督，你说奇不奇怪？”
“嗳？”我有些惊讶，说道。“难道是老师派来的卧底。”
“不，不。”白亿说道。“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可是庞师兄从小生活在县城里，见惯许多混迹街头的混混，十分讨厌他们。因为这些混混没有素质，吃他母亲做的烧烤从不给钱，甚至破口大骂。庞师兄的母亲，在县城老街摆摊做烧烤生意，没有门店那种，，，整天担忧城管，也要防备混混去闹事，所以他经常不在学校，而是拎着铁管去老街巡视呢。”
“噢噢，，，是个不错的人呢。”我说道。
“不过庞师兄那样做，起初大家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凭白要大家去学习，毕竟他们进入学校完全不是为了学业。
有一次。班上一个男生睡过头上课迟到了，老师就让他站到教室走廊去面壁思过。他不听，反而顶撞老师。庞师兄一站出来，一个眼神，就让他怕得不得了。可是他还是不服气呀，觉得准时进教室真是为难他了。
他就对庞师兄说，要是让我服你，你就吞下我罐子里的两只蟋蟀，活吞，否则我凭什么要听你这么胆小的人。那蟋蟀，肥肥的，青青的，像两只毛毛虫。”.
“嗳！他，，，他吞下去了？”我惊奇地问道。
“吞了，一口就吞下了，毫不含糊。”白亿吞一口口水，有些急促地说道。“庞师兄是我们学校唯一吞下两只蟋蟀的人。听说那蟋蟀还没死呢，在庞师兄肚子里叫唤。往后大家都佩服庞师兄，他真是不得了。你说，神不神奇？”
“是啊。”我说。“人只要处于一种比较中，就不自觉去佩服那些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可能面对生活就会更加有勇气吧。”
我们绕着花园，一边走一边聊，一直聊到上课铃在校园各处响起来。
临分别时，我们约定晚自习前在寝室外走廊相见。那段时间较长一些，并且无人打扰，也好继续接着聊。
回到教室里，我的脑子里都是关于庞师兄的各种传说。九班的教室正处于我们教室下一楼同样的位置，是一处靠近厕所的教室，这俨然成为学校对差生的一种变相惩罚。
语文课照常是光头老师眉飞色舞地个人秀，那洁白的头颅像磨得铮亮的刀锋，闪着锐利的光芒。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所谓的光头是那么讨人厌，反而，我觉得十分可爱。在高中三年，我印象最深刻的也是光头老师。
也不仅仅是因为光头的缘故，而能够让我将光头老师将其他老师区隔开来的主要因素——是对学生天性自然的呵护。
教育单单只为一种晋升的目的，岂不是过于单调和枯燥，更欠缺创造力和思考力的培育。
如果初级教育能够像光头老师一样声情并茂，一视同仁，或者说努力达到一种师生毫无障碍的开放式沟通效果，那么，我不会拒绝所谓的应试教育。
可是往往相反，在其他老师身上看到的，是知识点，重点，测试卷和种种五花八门的形式主义。曾几何时，我们的教育成为公司企业制的工厂，我们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对社会有用的人，却不是培养健全的人格和人性的精神。
这又让我想起与“帅哥”关于富士康员工问题的讨论。由于谈论一半中断，剩下的一半，我记得是晚自习前，用完晚餐之后，我们一同来到寝室开始的。
距离晚自习时间还长，除了一贯回家的走读生，住读生一般回到寝室休息，聊天，打牌。
我清晰地记得，夕阳的光线很长，长到我觉得西面早出的月亮都笼盖在一层光辉之中。翻着厚厚一本《浮士德》，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白亿还没来，帅哥就拿着那本翻得陈旧的《经济学》来求得一个答案了。
“先前，你说员工问题并不是表面的问题，，，我想不出更深的答案。”帅哥一脸的疲倦，泛黑的眼圈，看起来午觉并不是很充足，
“如你所见。”我说。“一个企业出了问题，管理者需要承担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剩下百分之二十可能是员工自身的问题。这是帕列托的二八法则。”
“那，，，完全是企业自身的问题咯？”帅哥说。
“不对。说是这么说，企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说道。“从国际来讲，至今中国劳动力成本红利已经在渐渐消退，制造企业计划进行产业转移，要不就是东南亚国家，要不就是中国内陆地区，以求获得更低的劳动力优势和政策支持。沿海城市产业转型升级加快，赶超英美嘛，发展高科技产业，推进信息技术领域发展，争取在核心领域与国外企业一较长短。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很难得到发展啦。”
“这，，，好像与员工问题并没有实质联系。”帅哥说道。
“等我说完嘛。”我说道。“联系思维。成本上升，同行业竞争加剧，富士康就没有以前那么好赚钱啦，尽管它还是苹果外海加工厂，中国最大的雇佣主。为了改变现状，无非是改革企业制度，想办法通过提升生产效率，加快产品制造，维持自己的优势。所以对员工的剥削就加剧了。员工也不是以前那么懂得满足了，生活成本上升，生活压力加大，也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帅哥似乎有些犹疑，说道：“富士康作为响当当的企业，被媒体关注，只要风吹草动就会大肆渲染。如果，，，仅仅从员工基数来考虑，自杀事件也不算是大问题。相较于小企业，富士康已经做到自己的社会责任。按时发工资，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夜班津贴，工伤保险做得十分不错。要是这样，，，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那时，帅哥的话给了我很深的触动。我们想问题的时候，总是迎着媒体渲染的那般去线性思考，欠缺跳跃思考或者保持怀疑探求的精神。一个问题，只有从多方面去求证，才能得到最终的结果。于是我很惊奇地发现，我正在被一种固有的媒体意识推动着，失去了一种对于事物自主的思考。
“太苦啦。”我哀叹道。“打工人，被有意忽视，但却不能忽视的一个群体，太苦了。”
当时那样感叹，只是出于对于残酷现实的无力感。在我印象中，逢年过节的亲戚朋友中，那些从工厂走出来的人都是一副眼神空洞，面目憔悴的样子。他们在无数个黑夜里，面对枯燥嘈杂的机械，进行重复的操作的时候，是否会想起幼时在阳光灿烂的天空下自如奔跑，相互追逐打闹的日子。
我想，作为一个基本的人，反思是必须有的。
然而大部分人，他们最后一笔激情是在操作台上耗尽的，那是一个与爱无关的地方，他们也只是一个与活着有关的人。
我完全不敢相信地看着白亿，心里完全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再怎么说，作为一个高中生的话，也是应该有几个说得来话的异性吧。要是一个女孩都不肯与他说话，那不受欢迎到什么地步啦。
“馬が。”白亿懒懒地骂一句，转而用认真的语调同我说道。“我这么说，子敬兄，你会非常看不起西子的这个朋友吧。任凭谁听到一个人只有一个异性朋友，连异性的手都没有碰到过，就会心惊胆战，觉得这人是不是有疾病之类的吧。然而恰恰相反，子敬兄。庞师兄是我最敬重的人。”
“唔。我能了解一下这个人吗？”我为自己面对特殊的人表现出来的惯常的轻视感到万分抱歉。同时，我又万分好奇所谓的庞师兄是何方人物，竟然让我尊敬的白亿兄也十分推崇。
“他啊！”
白亿努力斟酌词句，缓缓说道：“与我们同一届，在堪称最为混乱的理科九班就读。光听这个班级，你就知道他的厉害了吧。九，一切数字的极数，所以，，，光听班级就十分厉害呢。”
“呃——”
“最不可思议的是，在如此混乱的班级。厕所抽烟如是，寝室喝酒打牌如是，校外约架如是。班级各个小集团，时不时产生摩擦。要是不爽快，就会大大出手。就是这样的背景下，他竟然主动选择了这个班级。”
“啊。然后他就一统江湖？虽然如此，炫耀武力并不应该被如此推崇吧。”我有些意兴阑珊。
“当然不是这么老套的东西。”白亿有点儿生气地说道。“他啊。谁都说他最能打，一个人可以单挑十多个人，但是至今无人看见过他打架呢。他身边都是人，只要拉一个出来，就可以摆平一切，没人会看到庞师兄出手的。除非，，，他们被偷袭了。”
“唔。然后呢。”
“庞师兄，好像与生俱来的，就是他的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我没法说出来，但是无处不在。他啊，初到班级时，身材魁梧，人也很讲义气，大家都喜欢他，跟他说话。干什么都选择拉上他。
不过庞师兄才不想和那些零散的小团体混在一起。在一次校外打斗的机会，他团结了整个班级的力量，与校外混混打架。你可以想象，那壮观的场面，大家齐心协力，赶走藏在校门外伺机抢劫的混混。”
“嗯。这样做还算有些意义。”我点点头。
“不仅仅这些。”白亿继续说道。“他仅仅靠一个人就将班级的小团伙全部消灭，合并成整个高三年纪九班。就这样，班上再没有内斗了。不过最奇怪的是，他鼓励大家上课听课，按时完成作业，相互监督，你说奇不奇怪？”
“嗳？”我有些惊讶，说道。“难道是老师派来的卧底。”
“不，不。”白亿说道。“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做。可是庞师兄从小生活在县城里，见惯许多混迹街头的混混，十分讨厌他们。因为这些混混没有素质，吃他母亲做的烧烤从不给钱，甚至破口大骂。庞师兄的母亲，在县城老街摆摊做烧烤生意，没有门店那种，，，整天担忧城管，也要防备混混去闹事，所以他经常不在学校，而是拎着铁管去老街巡视呢。”
“噢噢，，，是个不错的人呢。”我说道。
“不过庞师兄那样做，起初大家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凭白要大家去学习，毕竟他们进入学校完全不是为了学业。
有一次。班上一个男生睡过头上课迟到了，老师就让他站到教室走廊去面壁思过。他不听，反而顶撞老师。庞师兄一站出来，一个眼神，就让他怕得不得了。可是他还是不服气呀，觉得准时进教室真是为难他了。
他就对庞师兄说，要是让我服你，你就吞下我罐子里的两只蟋蟀，活吞，否则我凭什么要听你这么胆小的人。那蟋蟀，肥肥的，青青的，像两只毛毛虫。”.
“嗳！他，，，他吞下去了？”我惊奇地问道。
“吞了，一口就吞下了，毫不含糊。”白亿吞一口口水，有些急促地说道。“庞师兄是我们学校唯一吞下两只蟋蟀的人。听说那蟋蟀还没死呢，在庞师兄肚子里叫唤。往后大家都佩服庞师兄，他真是不得了。你说，神不神奇？”
“是啊。”我说。“人只要处于一种比较中，就不自觉去佩服那些敢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与这样的人在一起，可能面对生活就会更加有勇气吧。”
我们绕着花园，一边走一边聊，一直聊到上课铃在校园各处响起来。
临分别时，我们约定晚自习前在寝室外走廊相见。那段时间较长一些，并且无人打扰，也好继续接着聊。
回到教室里，我的脑子里都是关于庞师兄的各种传说。九班的教室正处于我们教室下一楼同样的位置，是一处靠近厕所的教室，这俨然成为学校对差生的一种变相惩罚。
语文课照常是光头老师眉飞色舞地个人秀，那洁白的头颅像磨得铮亮的刀锋，闪着锐利的光芒。说实话，我并不觉得所谓的光头是那么讨人厌，反而，我觉得十分可爱。在高中三年，我印象最深刻的也是光头老师。
也不仅仅是因为光头的缘故，而能够让我将光头老师将其他老师区隔开来的主要因素——是对学生天性自然的呵护。
教育单单只为一种晋升的目的，岂不是过于单调和枯燥，更欠缺创造力和思考力的培育。
如果初级教育能够像光头老师一样声情并茂，一视同仁，或者说努力达到一种师生毫无障碍的开放式沟通效果，那么，我不会拒绝所谓的应试教育。
可是往往相反，在其他老师身上看到的，是知识点，重点，测试卷和种种五花八门的形式主义。曾几何时，我们的教育成为公司企业制的工厂，我们教育的目的是培养对社会有用的人，却不是培养健全的人格和人性的精神。
这又让我想起与“帅哥”关于富士康员工问题的讨论。由于谈论一半中断，剩下的一半，我记得是晚自习前，用完晚餐之后，我们一同来到寝室开始的。
距离晚自习时间还长，除了一贯回家的走读生，住读生一般回到寝室休息，聊天，打牌。
我清晰地记得，夕阳的光线很长，长到我觉得西面早出的月亮都笼盖在一层光辉之中。翻着厚厚一本《浮士德》，但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白亿还没来，帅哥就拿着那本翻得陈旧的《经济学》来求得一个答案了。
“先前，你说员工问题并不是表面的问题，，，我想不出更深的答案。”帅哥一脸的疲倦，泛黑的眼圈，看起来午觉并不是很充足，
“如你所见。”我说。“一个企业出了问题，管理者需要承担百分之八十的责任，剩下百分之二十可能是员工自身的问题。这是帕列托的二八法则。”
“那，，，完全是企业自身的问题咯？”帅哥说。
“不对。说是这么说，企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说道。“从国际来讲，至今中国劳动力成本红利已经在渐渐消退，制造企业计划进行产业转移，要不就是东南亚国家，要不就是中国内陆地区，以求获得更低的劳动力优势和政策支持。沿海城市产业转型升级加快，赶超英美嘛，发展高科技产业，推进信息技术领域发展，争取在核心领域与国外企业一较长短。劳动力密集型企业很难得到发展啦。”
“这，，，好像与员工问题并没有实质联系。”帅哥说道。
“等我说完嘛。”我说道。“联系思维。成本上升，同行业竞争加剧，富士康就没有以前那么好赚钱啦，尽管它还是苹果外海加工厂，中国最大的雇佣主。为了改变现状，无非是改革企业制度，想办法通过提升生产效率，加快产品制造，维持自己的优势。所以对员工的剥削就加剧了。员工也不是以前那么懂得满足了，生活成本上升，生活压力加大，也有自己的苦衷。”
“可是，，，”帅哥似乎有些犹疑，说道：“富士康作为响当当的企业，被媒体关注，只要风吹草动就会大肆渲染。如果，，，仅仅从员工基数来考虑，自杀事件也不算是大问题。相较于小企业，富士康已经做到自己的社会责任。按时发工资，五险一金，带薪年假，夜班津贴，工伤保险做得十分不错。要是这样，，，我觉得还是不错的。”
那时，帅哥的话给了我很深的触动。我们想问题的时候，总是迎着媒体渲染的那般去线性思考，欠缺跳跃思考或者保持怀疑探求的精神。一个问题，只有从多方面去求证，才能得到最终的结果。于是我很惊奇地发现，我正在被一种固有的媒体意识推动着，失去了一种对于事物自主的思考。
“太苦啦。”我哀叹道。“打工人，被有意忽视，但却不能忽视的一个群体，太苦了。”
当时那样感叹，只是出于对于残酷现实的无力感。在我印象中，逢年过节的亲戚朋友中，那些从工厂走出来的人都是一副眼神空洞，面目憔悴的样子。他们在无数个黑夜里，面对枯燥嘈杂的机械，进行重复的操作的时候，是否会想起幼时在阳光灿烂的天空下自如奔跑，相互追逐打闹的日子。
我想，作为一个基本的人，反思是必须有的。
然而大部分人，他们最后一笔激情是在操作台上耗尽的，那是一个与爱无关的地方，他们也只是一个与活着有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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