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天气越发的冷了，冻的各色的人统一加厚了衣物，加快了步伐。

    让我觉得那一句“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永远都不可能实现，像极了我心中的冰角，你无法期盼何时消融，在滴水的冰角下是无法丈量的发黑的烂掉的结渣的油脂，封存了呕人的腐臭。

    假期后的教室里，格外的操乱，我的手被冻的没法动弹，红肿着握着笔。

    斜眼看看还在睡觉的何汉卿，整个头都埋在胳膊里，只露出几撮毛发。许璇在低声给同桌讲题，裴嘉琦和后桌讨论着什么，我看着窗外的枯木，把我带回寒冷的夜晚。

    大门随着我的迈出，终于将叫骂声隔离开来，我在门外依旧可以听到爸妈吵架的声音。

    “你自己生的孩子，你不管谁管，有本事你让她滚啊。”气急败坏的尖叫的女声回荡在我脑中，很快被更高傲的男声取代：

    “你管管又能怎样，我每天忙的要死，再说了，钱是那么好赚的吗，别说风凉话啊。”

    我摁摁刺痛的太阳穴，不想再听一句，一直如此，周而复始，我有时候就是想，他们如果分开会怎样，如果没有我会不会好一些。

    不想再去想了，脑子带着眼睛疼，很快便挤满了水雾，我就一直走到楼下，不想停下来，就想一直走下去。

    “叮叮叮…”我的手机一直在响，我缓了一下，接起，“…”

    “羡羡，我已经下高速了，你…”

    我不知道楚枫存还说了些什么，从听到他的声音的一瞬间，我就忍不住泪水，堤坝被狠狠冲走。只有无尽的潮水奔向不能承受的湿地。

    “羡羡，你在听吗，你怎么了，你在哪里呢，我”楚枫存察觉到我的反常。

    我看不清眼前的光，听不清温柔的声音，“哥，你来接我吧。”

    也是这样一个冬日，也是这样一个飘雪的夜晚，我待在父母家，打电话和姥姥说，你来接我吧，可是，那个号码永远不会打通，我不知道她是否化作了星星一如往昔守护着我。

    被接回父母家时，我已经到了上初中的年纪，所以，他们不想要我，我还是理解的。

    真的好想离开啊，逃离这里越远越好。雪不断拍打我的视线，我想放弃了。

    “羡羡，羡羡！”我听到了楚枫存的声音，我看着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被风吹乱的头发。我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哥，你带我走吧，我不想在这里了…”我紧紧拥抱着他，害怕他离开，楚枫存皱起眉头，“对不起，我来晚了，我，羡羡，我…”

    我知道他犹豫了，他还是没有变，从小就这样，这一句对不起的话，彻底把我打醒，确实，无论怎样，他终究还是高傲的他，离不开温室的捧养。

    “黎哥，今天很晚了，要不你就先回去吧，我们…”楚枫存的话让我抬起头，我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站着一个人，他站在路灯下玩弄打火机，见我在看他，蹲下来拍我脑袋，我吃痛，不明所以。

    “小孩，要离家出走啊。”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拉起，我看见有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灰色的瞳孔中映出我的脸。我这才发现他比楚枫存高出半个头。

    “啧，干嘛盯着我，想跟我回家？”他痞笑着撩了撩头发，转身拖行李箱，“枫存，走吧，把这小孩给送回去。”

    说实话，我有些懵，经受不了大悲大喜的感觉。我抽了抽鼻子，走上楼梯，楚枫存和我讲了什么话，我却被这个大冬天穿着白衬衫一脸痞笑的人吸引。

    黎岁寒见我还在看他，拿出一包糖，递给我“小孩，别哭，要像松柏一样坚强啊，加油。”

    仿佛掉入深渊之中突然挤入一束光，整个世界都是明亮的。在我的黑暗的库房里藏入希望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