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血色荣耀
洛本·安德森第一次站在了战场上，一大片乌鸦在他的眼前腾飞而起、盘旋不散，明明身边都是活人却听不见多少声音，只有粗重的呼吸在撼动着空气。
洛本感觉自己眼前有些发昏，又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倾斜，他甩甩头，握紧了些手中的枪支。
冲锋兵吹响了小号，那悠远的声音在很短的时间内传入每一位士卒的耳中……但那是敌方的进攻信号。
洛本看见了扬尘，然后看见了黑压压的人潮，黑得和天上的乌鸦一般令人生畏又作呕。
“举枪！”
发令官下达命令，洛本和身旁的火枪队成员举起了枪支。
“瞄准！”
洛本这次看清了对面一名士卒的面目，那是一张何其年轻的脸庞，洛本敢打赌他不过是十五六岁，太阳的光辉照在他的脸上，照得那嘴上未脱尽的绒毛金灿灿的。
“开火！”
洛本扣动了扳机，弹簧作用下击锤上的燧石重重敲击在传火孔旁的击砧，喷溅的些微火星落入火孔中点燃了枪底的火药。
“碰！！！”
硝烟的气味扑进洛本的鼻中，火辣辣的好像是灼烤后的烟叶那般，他亲眼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面门开了花。
洛本不知道那一枪到底是否是自己打出的，但那枚铁弹好似也打进了自己的脑中，直令他痛疼难忍。
“填装火药！”
洛本咬着牙颤抖着手装入火药，又用长铁杆压实，投入铁弹……
“举枪！”
“瞄准！”
“开火！”
“碰！！！”
……
几场交锋大胜之后，火枪队得到了军营中所有士卒的欢迎和爱戴，每一个人都把他们当作是英雄，看向他们的眼中充斥着向往和崇敬。
“多利维亚人！”
“英雄！”
“好样的！打得精彩！”
“凯旋！凯旋！”
……
各种各样的欢呼和掌声献给了洛本、伊耿和他们的队友。
伊耿的脸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振奋与自信，他竟是高举起了手中的枪支，高声大喊加以回应。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众将士回应着青年英雄的呼唤。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他们游走在营地中，齐声大呼着，连最疲软胆小的士卒也由此热血沸腾起来。
跟在耿伊身后、混在激昂狂热的人群中，洛本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痛苦，生怕周围的人们发现自己的怯懦与恐惧。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头混入了狼群中的羊，作呕、厌恶、鄙夷无可避免地涌上心头。
他便只好也举起了枪，摆出了最斗志昂扬的表情，喊得比任何一人都要卖力，哪怕是浑身打颤、头疼欲裂也必须挣扎下去。
……
直到夜深人静、各人归营，洛本才感到几分安心与放松。
躺倒于铺在草地上的布席，听着守夜的士卒走过营帐般的声音，疲惫的他幽幽入睡……却被一声极细微的呻吟惊醒。
‘那八成是错觉吧……’
洛本告诉着自己，清醒过来的头脑却趋使着耳朵去听，去听那夜中的诡谲呢喃。
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有什么人在呼救、有什么野兽在低吼……吞咽的声音夹杂着畅快的笑……但一切的动静都是那般的微弱，以至于除了自己没有惊动任何人。
营帐中的士卒都昏昏大睡，连鼾声都比那异动更为响亮。
‘不要去理睬、不要去理睬……’
洛本告诉着自己，闭上了眼睛，心绪却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宁静与安稳。
在某种未知威胁的包围中，洛本又成了那只瑟瑟发抖的羊。
隔天，伊耿告诉洛本，他从守夜的士卒那听说——
有人失踪了。
……
当某种诡异的传闻流行于各个营帐中的同时，在燧发枪和火枪队的助力下，多利维亚的军队将闪尼瑞亚的两次大总攻狠狠打了回去，营地也是拔前拔前再拔前，一块块地夺取所谓的“昔日国土”。
洛本等人的声望也越发浩大，有些士卒甚至私底下称呼他们为“主的长矛”或是“国王之剑”。
某位位高权重的将军还召见了他们，亲口许诺战后给予火枪队成员丰厚报酬乃至骑士身份。
火枪队队员由此深以为荣，连惶恐而胆寒的洛本也开心了些。
直到洛本某次战后清洗自己的衣裳时，看着满红的水，才恍然大悟——
这是血色的荣耀。
自然，洛本现在比起战场上的厮杀却开始更关心起其他的事情。
洛本在一个午后去找了“小滑头”迈尔·纳瓦罗，那是一个矮小却狡猾的家伙，最喜欢哄骗别的士卒用酒水换取他手上的发霉的面包，为此他吃过不少士卒的私下报复却屡教不改。
洛本交给了迈尔自己的晚餐，一块完好的面包。
迈尔·纳瓦罗则嬉笑着说起那个愈演愈烈的恐怖传闻：
“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是真是假是完全说不准的……”
“你但说无妨。”
迈尔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一开始是那些医生，他们发现营地中有些死者或重伤者会在夜间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守夜的士卒也不是没有调查过，但毫无头绪，最后便不了了之……”
他从那破旧发臭的老袄中掏出一个铁制的小酒壶，抿了一嘴、缓了口气。
“我却听说，有几个守夜或是起夜的士卒听见了些奇怪的声响、看见了些可疑的身影……自然也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他们从未抓住任何人。”
落日的余晖照在迈尔那红红的两颊上，暖和的感觉令他越发醉醺醺的。
“不过，几个打扫战场的清道夫忙忘了时间，天快黑时也没撤下战场，他们倒是看清了那些东西的面目。”
洛本紧锁起眉头，追问道。
“东西？果然是有着什么吗？”
迈尔卖弄地笑着，用着神秘兮兮地语气说出了故事的高潮：
“一些穿着大黑袍、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夜间的战场上徘徊，从一堆尸体中挑挑拣拣，找到还热乎的便尝上一口，实在找不到便用冷的凑合……如果那人还有着一口气，它们就会考虑带走他。”
洛本感觉遍体生寒。
“他们说，那是食尸鬼在作祟。”
……
隔天，一位调配官带来将军们的指令，叫着洛本带枪去了营地旁的一处小树林。
几个士卒守在那里，他们面前跪着一位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矮小家伙。
是迈尔.纳瓦罗。
“这个家伙今天在营地里胡说八道时被人逮到。”
调配官冷冷看着犯人，也不善地打量着洛本。
“最近愈发盛行的传闻便是由他四处散播的。”
一股寒意涌上洛本的心中。
“他企图扰乱军心、引发哗变……”
无情的判决落下。
“将军已经认定他的间谍身份，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位火枪手牵扯其中。”
调配官的手拍在洛本的肩上。
“由你来动手。”
黄昏的光落在迈尔的脸上，那充血肿胀的眼睛睁不开，发颤的嘴唇再也说不出卖弄的话语。
洛本端起枪，瞄准着迈尔的后脑勺，原本以为会有动摇的心和手，此刻却平稳如常。
‘原来，我害怕得不是杀人，而是被杀。’
一声枪响，林中重归平静。
……
军营中从此再没传闻。
……
一个特殊的任务秘密下派给了火枪队。
多利维亚的军队要一举攻下北风省的重地“庭西”，试图一举打开南下的要道咽喉。
为了起到奇袭的效果，将军们要派火枪队绕小道而去，与大部队呈犄角之势夹攻庭西。
火枪队众人便在一个太阳还未升起的凌晨离开了营地。
树枝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们的衣裤，肩上的枪支擦着衣物发出轻微的声响。
“洛本？”
伊耿抽空问着。
“怎么了？”
“你最近头还会痛吗？”
洛本想了想，抬了抬肩上的枪，笑道：
“不会了。”
洛本感觉自己眼前有些发昏，又感觉脚下的土地在微微倾斜，他甩甩头，握紧了些手中的枪支。
冲锋兵吹响了小号，那悠远的声音在很短的时间内传入每一位士卒的耳中……但那是敌方的进攻信号。
洛本看见了扬尘，然后看见了黑压压的人潮，黑得和天上的乌鸦一般令人生畏又作呕。
“举枪！”
发令官下达命令，洛本和身旁的火枪队成员举起了枪支。
“瞄准！”
洛本这次看清了对面一名士卒的面目，那是一张何其年轻的脸庞，洛本敢打赌他不过是十五六岁，太阳的光辉照在他的脸上，照得那嘴上未脱尽的绒毛金灿灿的。
“开火！”
洛本扣动了扳机，弹簧作用下击锤上的燧石重重敲击在传火孔旁的击砧，喷溅的些微火星落入火孔中点燃了枪底的火药。
“碰！！！”
硝烟的气味扑进洛本的鼻中，火辣辣的好像是灼烤后的烟叶那般，他亲眼看着对面的年轻人面门开了花。
洛本不知道那一枪到底是否是自己打出的，但那枚铁弹好似也打进了自己的脑中，直令他痛疼难忍。
“填装火药！”
洛本咬着牙颤抖着手装入火药，又用长铁杆压实，投入铁弹……
“举枪！”
“瞄准！”
“开火！”
“碰！！！”
……
几场交锋大胜之后，火枪队得到了军营中所有士卒的欢迎和爱戴，每一个人都把他们当作是英雄，看向他们的眼中充斥着向往和崇敬。
“多利维亚人！”
“英雄！”
“好样的！打得精彩！”
“凯旋！凯旋！”
……
各种各样的欢呼和掌声献给了洛本、伊耿和他们的队友。
伊耿的脸上也带着深深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振奋与自信，他竟是高举起了手中的枪支，高声大喊加以回应。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众将士回应着青年英雄的呼唤。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杀光闪尼瑞亚人！夺回被偷走的国土！！”
他们游走在营地中，齐声大呼着，连最疲软胆小的士卒也由此热血沸腾起来。
跟在耿伊身后、混在激昂狂热的人群中，洛本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痛苦，生怕周围的人们发现自己的怯懦与恐惧。
在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头混入了狼群中的羊，作呕、厌恶、鄙夷无可避免地涌上心头。
他便只好也举起了枪，摆出了最斗志昂扬的表情，喊得比任何一人都要卖力，哪怕是浑身打颤、头疼欲裂也必须挣扎下去。
……
直到夜深人静、各人归营，洛本才感到几分安心与放松。
躺倒于铺在草地上的布席，听着守夜的士卒走过营帐般的声音，疲惫的他幽幽入睡……却被一声极细微的呻吟惊醒。
‘那八成是错觉吧……’
洛本告诉着自己，清醒过来的头脑却趋使着耳朵去听，去听那夜中的诡谲呢喃。
有什么东西被打翻了、有什么人在呼救、有什么野兽在低吼……吞咽的声音夹杂着畅快的笑……但一切的动静都是那般的微弱，以至于除了自己没有惊动任何人。
营帐中的士卒都昏昏大睡，连鼾声都比那异动更为响亮。
‘不要去理睬、不要去理睬……’
洛本告诉着自己，闭上了眼睛，心绪却再也无法回到原本的宁静与安稳。
在某种未知威胁的包围中，洛本又成了那只瑟瑟发抖的羊。
隔天，伊耿告诉洛本，他从守夜的士卒那听说——
有人失踪了。
……
当某种诡异的传闻流行于各个营帐中的同时，在燧发枪和火枪队的助力下，多利维亚的军队将闪尼瑞亚的两次大总攻狠狠打了回去，营地也是拔前拔前再拔前，一块块地夺取所谓的“昔日国土”。
洛本等人的声望也越发浩大，有些士卒甚至私底下称呼他们为“主的长矛”或是“国王之剑”。
某位位高权重的将军还召见了他们，亲口许诺战后给予火枪队成员丰厚报酬乃至骑士身份。
火枪队队员由此深以为荣，连惶恐而胆寒的洛本也开心了些。
直到洛本某次战后清洗自己的衣裳时，看着满红的水，才恍然大悟——
这是血色的荣耀。
自然，洛本现在比起战场上的厮杀却开始更关心起其他的事情。
洛本在一个午后去找了“小滑头”迈尔·纳瓦罗，那是一个矮小却狡猾的家伙，最喜欢哄骗别的士卒用酒水换取他手上的发霉的面包，为此他吃过不少士卒的私下报复却屡教不改。
洛本交给了迈尔自己的晚餐，一块完好的面包。
迈尔·纳瓦罗则嬉笑着说起那个愈演愈烈的恐怖传闻：
“我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是真是假是完全说不准的……”
“你但说无妨。”
迈尔耸了耸肩，继续说道。
“一开始是那些医生，他们发现营地中有些死者或重伤者会在夜间神秘失踪、下落不明……守夜的士卒也不是没有调查过，但毫无头绪，最后便不了了之……”
他从那破旧发臭的老袄中掏出一个铁制的小酒壶，抿了一嘴、缓了口气。
“我却听说，有几个守夜或是起夜的士卒听见了些奇怪的声响、看见了些可疑的身影……自然也是没有结果的事情，他们从未抓住任何人。”
落日的余晖照在迈尔那红红的两颊上，暖和的感觉令他越发醉醺醺的。
“不过，几个打扫战场的清道夫忙忘了时间，天快黑时也没撤下战场，他们倒是看清了那些东西的面目。”
洛本紧锁起眉头，追问道。
“东西？果然是有着什么吗？”
迈尔卖弄地笑着，用着神秘兮兮地语气说出了故事的高潮：
“一些穿着大黑袍、看不清面目的人在夜间的战场上徘徊，从一堆尸体中挑挑拣拣，找到还热乎的便尝上一口，实在找不到便用冷的凑合……如果那人还有着一口气，它们就会考虑带走他。”
洛本感觉遍体生寒。
“他们说，那是食尸鬼在作祟。”
……
隔天，一位调配官带来将军们的指令，叫着洛本带枪去了营地旁的一处小树林。
几个士卒守在那里，他们面前跪着一位五花大绑、鼻青脸肿的矮小家伙。
是迈尔.纳瓦罗。
“这个家伙今天在营地里胡说八道时被人逮到。”
调配官冷冷看着犯人，也不善地打量着洛本。
“最近愈发盛行的传闻便是由他四处散播的。”
一股寒意涌上洛本的心中。
“他企图扰乱军心、引发哗变……”
无情的判决落下。
“将军已经认定他的间谍身份，只是没想到还有一位火枪手牵扯其中。”
调配官的手拍在洛本的肩上。
“由你来动手。”
黄昏的光落在迈尔的脸上，那充血肿胀的眼睛睁不开，发颤的嘴唇再也说不出卖弄的话语。
洛本端起枪，瞄准着迈尔的后脑勺，原本以为会有动摇的心和手，此刻却平稳如常。
‘原来，我害怕得不是杀人，而是被杀。’
一声枪响，林中重归平静。
……
军营中从此再没传闻。
……
一个特殊的任务秘密下派给了火枪队。
多利维亚的军队要一举攻下北风省的重地“庭西”，试图一举打开南下的要道咽喉。
为了起到奇袭的效果，将军们要派火枪队绕小道而去，与大部队呈犄角之势夹攻庭西。
火枪队众人便在一个太阳还未升起的凌晨离开了营地。
树枝草叶上的露珠沾湿了他们的衣裤，肩上的枪支擦着衣物发出轻微的声响。
“洛本？”
伊耿抽空问着。
“怎么了？”
“你最近头还会痛吗？”
洛本想了想，抬了抬肩上的枪，笑道：
“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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