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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偶遇

    ……

    他告别那片黑雾,带上斗笠向远方走去。

    此行没有所谓的目的地。多年前脱离家族的那天,他失去的可不仅是压力——还有为之努力了大半个人生的目标。

    不过那又怎样呢?没有目标的旅程,大概就是他追寻多年的自由吧,他有点无聊的想着。

    他大部分时候不是个谦逊的人,相反,他是个需要鲜花和掌声才能活下去的家伙。大概是前半生的习惯作祟,别人的认可对他非常重要。所以在一路闲逛的日子里,他总为凡人们帮帮忙,时间久了,倒也混上了个大侠的名号。

    ……

    风呼呼作响,将他的头发吹起。他眯起眼睛,感受着风的拥抱,突然就又想起了很多东西,很多……他以为早就不在乎了的东西。是什么呢?是被偷偷放入他行囊里的那个玉佩,是战斗时从背后插入的那把刀,是族人失望气愤的眼神,还有某个人离去时没有回头的背影。

    想着想着他猛的笑起来,任由身体因为癫狂的笑而不稳的晃动,在风中摇摇欲坠。他好像永远被困在过去,又不得不踏上未来。他被夹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挣扎着,挣不开束缚。

    他就是觉得很可笑,什么都很可笑,那些拙劣的污蔑,出于嫉妒的背叛,还有所谓的“爱”,都很可笑,和他这破烂的人生一样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每一声笑都好像是从他的身体中挤出来的,他笑的猛咳,笑出了眼泪。

    他又想起来好多好多记忆里温暖的事——刚历练时道友们青涩的介绍,战斗时挡在前方的友人,修行瓶颈时族人们关心的模样……可这些温暖都在风中慢慢变凉,成为了又一些刺破心脏的利刃。

    他怎么总是把所有事搞得一团糟?就像一个愚蠢的废物一样。他莫名的又想哭,但庆幸的是他忍住了。

    他就这么疯癫的笑着,直到咳成一个傻子。终于平静下来后,他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水,又向前走去。

    ……

    他其实没必要这么疯癫的,他大部分时间都可以维持“正常”——比如说在被凡人们称为“大侠”的时候。但在独自待着的时候,他更喜欢当个什么都不在乎不多想的疯子。当个人是很累的,当个体面的人更累。

    又随便逛了逛,虽然离开了那家此地唯一的客栈后,周围除了荒地就是荒地,但闲逛总是不在乎风景的。在暮色降临之前,他进入了下一个城池。

    进入城池时,他带上了一个有点简陋,但代表着他“大侠身份”的面具,衣服也换成了一套更有“大侠风范”的。听着周围百姓们讨论他身份的窃窃私语,他面具下的嘴角勾了勾,嘲笑自己还真够虚荣的。

    ……

    随便找个客栈要了间房,他坐在楼下闲听着八卦。周围有些胆子大的人围上前来,问他是否是传说中的那位大侠。

    他右手虚握着茶杯,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周围人一阵惊叹,开始向他问东问西。他闲得很,也就一个个的回答着。

    等到杯子的茶水变凉,问题也回答的差不多了。反正问题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个——大侠此行为何而来?家中可有婚配?一路上可有什么妖魔鬼怪?他轻轻的感受着杯中的温度,有点可惜了这杯好茶,又向百姓们问起城中最近的趣事。

    他漫不经心的听着,直到一个熟悉名字的出现,让他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不过也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就调整好心情,恢复了平常。

    但这个名字好像让人群兴奋起来,大家叽叽喳喳的聊着关于这个名字的八卦。

    “听说那位修士很强,最近也会来我们的城池,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和大侠一样四处游历的?”

    “不应该吧,大侠是散修,那位修士可是宗门的首席弟子。”

    “哎你们说,那位修士和大侠相比,谁更厉害?”

    “不知道,真希望他们能比上一次。”

    “说起来,那位修士也是个大善人,听说他也帮过不少百姓呢。”

    “是呀是呀,听说那位修士还非常的俊朗,真想亲眼见上一见。”

    “大侠的身形也好看,就是不知为何总带着一个面具。”

    “……”

    他的身体越发僵硬起来,第一次后悔自己的听觉太好,导致那些小声的讨论也能清晰的听见。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竟有一天还会和那人被放到一起讨论。不过新奇是新奇,他多少还是有点尴尬,但为了不显得刻意,他又坐了一会才上楼。

    ……

    上次和那人放在一起议论时,他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主,而现在,那人依旧是高高在上的首席弟子,他……只是个落魄游侠罢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总和那人无法彻底断掉——那人代表着他的过去,作为少主的过去,作为疯子的过去,作为废物的过去,和所有他不为人知的过去。只有在那人的面前,他才感到自己是完整的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和那人的初见。那天他正瘫在屋顶上喝酒,初酿的酒又苦又涩,让他决定给地面也尝尝。而受了重伤的那人踉踉跄跄的从远处走来,一滴酒溅在衣角,让暗纹清晰了起来。那人惊疑不定地抬头,阳光就那么狡猾的映在那人的眼中——惊艳得就像死前的幻觉。

    他看向那人送的短刀,刀还是那么锋利,人却……他有点受不了这样悲春伤秋的自己,不再想下去了。

    ……

    为了防止和那人碰上,他决定赶紧逛完离开。

    下楼时,他还悠哉悠哉的——直到看到了那一抹衣角。很奇怪,虽然已经很久没见,他还是一瞬间就认出了那是谁衣服上的独属暗纹。

    他们之间还真是有缘啊,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巧合,不过他想,这种缘分还是不要比较好。

    看着对面明显愣住的脸,很显然,这是一场猝不及防的相遇。

    多年的少主经验和面具帮了他大忙,至少将他那一秒的慌乱掩饰的很好。看起来他就只是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就平常的下了楼。

    那人手上也拿着茶杯,真巧,明明周围桌子都是空的,但那家伙坐的竟然是他昨天坐的那张。

    打不打招呼呢?他纠结了起来。

    “真巧。”他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是个来历不明的大侠,于是无所谓的开口了,话里还带着笑。

    “啊……是,真巧。”那人也摆出了自己的招牌笑容,客气的回了话。

    然后呢?他其实有点期待的。

    ……然后那人就低下头喝茶了。

    他的心有点莫名的疼,像被冷风吹的冰凉。他在原地不动,看了那人好一会。那人喝完了茶,也没有再抬头看他。

    他想说些什么,但话在出口之前就被他的傲气消音。于是他只好转身离开,就像只是碰到了一个听说过的道友一样,打完招呼后自然的离开。

    他有点庆幸早上的人不多,掌柜和小二也没有太关注他们的行为。其实就算关注了又怎么样呢?他只是碰到了一个不太熟的道友有些拘谨罢了,又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他不禁笑自己的小心翼翼。

    “……要不要一起喝杯茶?”在脚步声远离之前,那人说到。

    他脚步停住,心里突然冒起一股无名火,让他感到莫名委屈。他再次庆幸自己带着面具,深吸一口气后潇洒的摆了摆手,带着笑意回答道:

    “我戴着面具呢。不过,茶是好茶,你慢慢喝。”喝死你算了,然后我就这辈子都再也不会碰到你了。他在心里默默的补上一句。

    ……

    出了茶馆后他就带着怪异的心情随意走着。没注意路,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无所谓了,他靠在树下,有些愤愤的摘下面具。

    其实分开之后他们也曾找过对方几次,但最后都不了了之——他们的交流总是僵硬而怪异。

    回想那些记忆让他有些烦躁,他深吐出一口气,决定在这么好的天气睡个好觉——反正都已经遇到那个家伙了,不用急着走。

    他把面具随手搭在脸上,躺在草地里睡着了。

    ……

    再醒时,天色已经快暗了,那人坐在一旁,手里拿着笔正记录着什么,察觉到他醒来,那人习惯的一笑,将手里的纸笔放下了。远方的晚霞灿烂的有些不真实,就像眼前这让人过分熟悉的笑容。

    他很懵的坐起,还有点恍惚,一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又梦到以前的事了?”他迷茫的扶额。被风吹凉的手指贴在额头上,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也让他意识到,这不是梦境。

    !他下意识的皱起了眉,警惕的朝后移了移,然后抄起面具戴在了脸上。

    “你怎么在这?”早上升起的无名火又冒了出来,他烦躁的压住,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

    “我?随便逛逛就走到这了,这里的阳光不错,就正好在这里处理宗门事务。你还真是没有警惕心啊,要是有人想害你,可不就麻烦了。”那人嘴角带着微笑,和他记忆里的某个身影逐渐重叠。

    他没有回话,他知道为什么自己没醒——他可没有傻到在林子里睡觉而不设防,只是这个家伙他太过熟悉,防护罩没起作用罢了,如果是其他人,怎么可能近得了他身。

    这种话他当然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所以他换了个话题:

    “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下换到那个人沉默了,一会后,那人笑了,慢慢悠悠的收起纸笔说道:

    “我来这里处理宗门事务,现在天快黑了,也该回去了。”

    他张了张嘴。

    其实他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想问早上为什么不和他继续聊,他想问这么久了你过得怎么样,他想问……为什么发现他在的时候还是坐在旁边,为什么在他醒来之后要像以前那样对他笑。

    他突然不想说话了,突然想逃回客栈拿了东西就跑,然后像以前一样和这个家伙再无交集。

    但是他太懦弱了,他做不到和这个人彻底断绝关系,他宁愿藕断丝连。

    心中猛的溢出一股委屈,面具下的眼睛蓄起水光,但幸好,他抑制住了,所以他只是沉默的,安静的隔着面具看着对方。

    “你还有什么事吗?”这句话轮到那人说了。

    当然有事,我想和你像以前那样随意的聊天,我想知道你的近况,我想……再像以前一样抱一下你。

    所以他说——

    “没事,我一直都很闲。今天太阳不错,所以来这里睡个懒觉而已。”

    “这样啊,那我先走了。”那人起身,轻描淡写的离开了,和记忆里的那个身影一样没有回头。

    再说一句话,再回一次头,我就能疯狂的再次爱上你,求你了。他的心在痛哭在哀嚎,但表现出来的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人离开——他觉得自己或许更疯了。

    所以恍惚的他自然也没有注意到,远去那人渐渐握紧的手。

    ……

    在原地发了会呆,他无言的回到了客栈。还是明天就走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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