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美—3

    徐玉站在台阶上,远远的望去,望着那片汹涌拥挤的人潮,被雨打湿的阳光有些温润的照在那身贴在她身上的衣服上,紧紧的将她包裹。

    她喜好安静,喜欢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雨后的夜晚,看着刚被洗刷过的月亮,就这样什么也不要想。

    眼前的一切太嘈杂了,惊恐也好,愤怒也好,悲伤也好,都太嘈杂了,像是没有思想的蚂蚁,被世界觉得着喜怒哀乐,世界要他们哭泣他们便哭泣,要他们痛苦便痛苦,要他们笑便笑,要他们叫他们便叫。

    他们不过是主角的背景罢了。

    徐玉如此对自己说道,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他们不过是背景板罢了,无需感到痛苦,世界不会在乎这些人的……他们不是人,是角色,一个个无关紧要的角色。

    “呼……”

    徐玉手指突然用力,眼神顿时变得锋利,在心中默默的构建出奇迹的模型,这是这次却有些缓慢了……一颗黑色豆状大小的圆球在徐玉指尖凝结,安静无声却透露着杀机,那黑球缓慢的缩小,直到变成一条极细的黑线,从徐玉的指尖向前延伸,过程远比方才的那次爆炸来的缓慢,漫长的过程似乎是在给徐玉一个机会,一个反悔的机会。

    四级奇迹——‘聚爆’。

    她很清楚,这是为了什么,可是眼前看到的人群却越发清晰,小孩的哭泣,老人的迷茫,母亲的焦急……她必须学会放弃这些情感,放弃这些束缚她的事物,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做,重要到所有的情感都是阻碍,先前爆炸死在她手里的人们面孔突然浮现,惨白的,无力的,怨恨的盯着她,在她耳边低语。

    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心头,徐玉死死的咬住下唇,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感到痛苦,从她杀了人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背负罪恶,她不需要忏悔,那些东西总会有人带给她的,惩罚也好,死亡也好,早晚会来的,现在她要做的只有一件事……让自己舍弃这份杀人的痛苦,就从这刻开始。

    ——

    “三级奇迹——雷枪。”

    噗次!一道金黄色的带着扭曲的闪电从那人群中划过,霹雳啪啦的作响,仿佛周遭的空气也被烧焦,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金色长枪穿过人群,击碎教学楼的窗户,从楼中间穿过,那破碎的玻璃四处飞溅!有些更是跟着金色闪电拖着长长的尾巴向前穿刺!顷刻间便被那急剧的高温融化为灼热的水滴状。

    击穿高耸的常青树,那焦黑的树干再也支撑不住,甚至还没来得及倒下,金色闪电瞬间冲到了徐玉面前,伸出一缕缕危险的金色触手,剧烈的高温将徐玉额前的秀发灼烧,疯狂的向后蜷曲,被燃烧的火焰追赶着,金色的枪尖即将连同徐玉那双倒映着金色的眼睛一并刺穿!

    这是男人最自信的一击,也是他的全力一击,他相信这柄雷枪会划破徐玉妄图带来的腥风血雨,尽管还没有得到上级指示提前行动,但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等待指示了,从他看到远处那一抹黑线的时候,身旁的罗永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就知道自己必须阻止她,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罗永就并没有显得很惊讶,尽管自己刚才突然从车上翻下,射出雷枪是极其冒险的,没有经过过多的计算,因为他也很清楚自己是优秀的,足够承担这次狙杀!

    “头儿,徐玉应该已经死了……上面不会怪下来吧。”男人语气中却是无奈而夹杂了些许自豪的意味。

    罗永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是望着被雷枪击穿的楼层,透过那一条条笔直的隧道一般的洞口,直直的望去……望向洞口末端的徐玉。

    男人见状有些不满,虽说是要去活捉徐玉,但那种情况下已经容不得思考了,如果他不出手就会死很多人,这种情况下难道还是任务优先吗!他顺着罗永就的目光看去,顿时,男人的瞳孔急剧放大……雷枪,停在了半空中。

    唰,强大的冲击力牵起风尘,将徐玉的头发狂乱的向后拔起,在空中张扬的舞蹈着。

    那柄金色的闪电瞬间失去了先去的气势,犹如被定格在原地一般,停在徐玉的眼前。

    而那柄枪尾,却是被一双苍老,干枯无力的手死死钳住,再也向前不了一分一毫。

    杨建华的双手几乎是瞬间被剧烈的高温融化,神经还没来得及反应疼痛便瞬间化作焦炭,漆黑的手臂龟裂开一道道裂缝,正如那燃烧过后的焦炭,即将化作飞灰。

    突然,那些裂缝开始急剧的扩张,开裂,一条条沟壑开始分叉,蔓延,顺着杨建华的血管崩开,啪!杨建华缓缓抬起头,向自己的身后看去,透过那一条条散落着碎石的洞口。

    他手臂猛的一阵用力,原本狂躁的雷枪顿时消散,发出清脆的破碎声,无力的化作几丝电光消散。

    徐玉笑了,笑的很满足,甜甜的,她伸出双手,放在低一级台阶的杨建华肩膀上,手掌轻轻的拍了拍,拂去上面的灰尘,仔仔细细的为杨建华整理乱掉的西装,扣好衬衫的扣子,将松掉的领带重新系好,做完这一切,徐玉满足的点点头。

    “嗯,这样就对了,这样才像一个主角该有的样子。”

    “好啦,老师,接下来才是高潮哦,外面那些人就交给你啦。”徐玉脸上的笑容渐渐消散,眼神也越发坚定,她双手死死的捧住杨建华的头,看着杨建华有些茫然的双眼,目光重叠。

    “老师,你难道现在还在犹豫吗?”

    “我……”

    “听着老师。”

    “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哪怕前面再多的敌人,我们也只能走下去,你明白吗!”杨建华看着徐玉的眼睛,那双漆黑的双眼倒映着他苍老的脸。

    “老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你,他们很快就会记住你。”徐玉放下杨建华的脸庞,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向门内走去,风掀起徐玉的头发,和她的瞳孔一样的黑色晶莹,诱人,融入那扇门后的黑暗。

    “去吧老师,他们会知道谁才是主角的。”

    大门缓缓关闭,徐玉的声音也随之消散,杨建华回过身,看了看自己那条原本蜷曲的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强大,自由,佝偻的腰像是被钢铁敲打一般坚挺,原本龟裂的黑色手臂也开始渗出丝丝血色。他抬起头,眼前,那片黑压压的枪口已经对准了自己。

    “……我,不会让他们进去的。”

    ——

    “报告,第1,2突击组已经将目标包围,支援组和狙击手正在待命!”

    章丘站起身,透过眼前的屏幕看着那头的杨建华。狭小的车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电线,一个临时的指挥室里,罗永就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从刚才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就一直不停的打着电话,脸上焦虑的神情也终于是压抑不住。

    “罗永就,你们小队先待命。”

    “是。”罗永就嘴上回答着,眼神却是向外四处张望着。握着手机的手逐渐用力,发出碎裂的声音。

    柳曦雯,你在哪儿。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妈的,到底怎么回事。混乱的四周,还未完全消散的硝烟,推搡着向外拥挤的人群。罗永就感到一阵眩晕,冷静,要冷静,他反复的调整着自己的心情,不停的重复着深呼吸,这时,外面的警笛声响起,阻拦着向里的人群。

    “同志!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他叫代豪杰!你看看你看看!他就在里面!救救他吧!”

    妇女穿着保洁工人的服装,在人群中奋力的向前拥挤,扭曲干枯的手死死的篡着一张发黄的照片,那照片被揉的发皱,在人群的推搡中变得更加难以分辨。

    “阿姨阿姨,我们会救的,你快出去。”一个身着橙色救援服的年轻消防员一手阻拦着向里拥挤的人群,一手疏导着向外逃离的人们,那来回牵扯的大潮彻底淹没了他的声音。

    “小伙子!我女儿!这时我女儿!你看看!”

    “哥!我姐!我姐!这是我姐。”

    “兄弟!我女朋友在里面!我有钱,你帮帮忙。”后面的人见状纷纷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照片,一只只苍老的,带着表的,幼稚的手疯狂的向前伸长,挥舞。脸上的乞求,可怜,尽数显现,一只只荆棘一般的手从四面八方长出,一根根刺入消防员的双眼。

    他没有办法,现在必须得维持好秩序,他是队长,必须安抚这些人,越来越多的照片涌入,他只能选择视而不见,一遍又一遍的用早已沙哑的喉咙重复着无力的台词——我们会尽力的,我们会尽力的……

    这时,他感觉似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了他面前,遮蔽了人群当中的最后一抹阳光。

    “你是队长?”男人虽然极力的掩饰自己的慌张,但是他从事消防员这么多年一眼就看了出来,焦急的神色,极力掩饰颤抖的语调——他也在找人。

    “那个,同志,我们会尽力的,你先快点出去,里面很危险……”消防队长正想抽出手将男人送出去,一本小小的册子却出现在他眼前,顿时,空气变得有些凝固。

    “特别行动局一级执行官,罗永就。”周围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那些悬在半空的手也不知所措,却依旧没有放下。

    消防队长咽了咽唾沫,低着头,嘴唇有些颤抖的说到“执行官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要你和你的队员找一个人。”一张照片缓缓的伸向队长的眼前,笼罩的阴影覆盖在照片上那张秀丽的脸上,那美丽可人的笑容也显得有些冰凉。

    消防队长,死死的咬住嘴唇,双手紧握拳头,迟迟没有接下那张照片。

    “是……任务吗?”

    “是”

    男人没有犹豫,即便队长知道他在说谎……可那又能怎样,他是特别行动局的一级执行官,他说了是任务,那就是任务,现在,救援队将会以搜救照片上的女人为第一目标……你们的女儿也好,儿子也好,爱人也好,都得靠后站。

    “……我们会竭尽全力的。”嘴唇的鲜血滴落,咬牙切齿的声音清晰可见。

    男人没再说话,只是往回走去。

    “喂!凭什么!凭什么先救她!”

    “凭什么!我们的孩子也还在里面啊!”

    罗永就没有回头,没有理会身后的混乱,没有理会那些污言秽语的谩骂和指责,没有理会那些向他投掷的石块,没有理会身后死死的盯着他的消防员,他不感到煎熬和内疚,此刻,焦虑已经完全取代了这些情感,对他来说,几个路人的孩子的生死,不重要。

    柳曦雯,绝对不能出事。

    ——

    “章局,杨建华看上去不太对劲。”章丘凑过屏幕,眼前的杨建华似乎正在……变得年轻,毫无疑问,他身上必定携带了镌刻系列奇迹,只是等级和类型尚不明确,将他团团围住的突击对员神色紧张,连额前的汗水也顾不得,手指一刻也不敢离开扳机。

    “让狙击手准备。”

    “是!”

    “各单位注意,狙击手准备完毕,准备狙杀。”

    章丘死死的盯着屏幕,手心渗出冷汗,远处铁塔上的狙击手屏住了呼吸,仿佛周围的一切已经静止,连风的形状都一清二楚,一旁的观察员嘴唇微微颤动,发动着枪膛里子弹上的奇迹,即便他身边有防护类奇迹保护,这颗子弹也足以贯穿!

    “准许狙杀。”

    一瞬间,子弹划破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配合着特质子弹的奇迹,出膛的一瞬间竟再次加速,原本通体铜黄的子弹即刻被一层水银状的液体包裹,犹如镜面一般光滑,扭曲着周围的景色。

    嘭!子弹再次加速,三阵爆鸣声化作一声巨响,轰鸣着砸向杨建华。

    剧烈的冲击掀起巨大的尘埃,将四周笼罩,紧接着那团烟雾中再度爆发冲击!这次的冲击比前两次来得更加猛烈!强烈的冲击波让所有人向后退了几步,用手臂遮挡着视线。

    “打……打中了?”

    其中一个队友声音有些颤抖,试探性的向前挪动了一步。

    风暴子弹什么时候有第三段加速了……不好!突击队长慌忙扑向那个向前试探的队员。

    “闪开!”

    嘭!有一阵剧烈的冲击震开了队长,身体重重的砸在身后的队友,阵型瞬间被冲垮。

    强烈的风尘掀起,那位队友双脚浮空,手无力的耷拉下来,摇晃着。缓缓抬起视线……一只巨大漆黑的手掌轻轻的提着那颗血肉模糊的头颅,左右摇晃。

    散去的烟尘,杨建华狰狞的笑着。

    “射击……快射击!”队长疯狂的吼叫,抽出腰间的配枪,双眼布满血丝,根本来不及在意眩晕的视线,一只手拖着另一只手的枪托,竭力对准了眼前高大的怪物。

    射击!射击!

    扣动扳机,枪声未响。

    诶……

    地上,两条半截手臂正安静的躺下,那双手臂握着一支手枪,放在扳机上的手指缓缓松弛。

    “啊!!”瞬间,鲜血喷涌而出!眼前的世界瞬间变得鲜红,那血喷洒在杨建华的脸上,猩红的气息霎时间蔓延四周。

    “射击!射击!”

    “他妈的往哪儿打啊!他人呢!”

    “他不见了!”

    “在哪里!”

    黄沙满天,杂乱的声响夹杂着混乱不堪的枪声,溅射的火光,喷洒的鲜血,眼前的一切都猩红。

    “他在这里!”嘭!话音未落,那人的头颅瞬间炸裂开,粘稠的脑浆和血液从杨建华的手向四处溅射,向那些队友的身上攀附。

    “啊!”扣动扳机的手指顿时紧张,向四面八方倾泻而下的子弹血肉横飞。

    “不要慌!不要慌!不要乱开枪!”

    “你疯了吗!”身旁的队友全力的向那个受了惊吓的人踹去,倾泻的子弹击中了他的腰部,然而此刻没有那么多顾虑了,他一脚踹掉走火狂躁的枪,对准那人身后的黑影狠狠的扣动扳机。

    “对方携带……身体……增幅类型奇迹!请求……支援!请求支援!”

    混乱的背景声,杂乱无章的信号传遍指挥部,只是短短的几秒钟,情况急转直下。

    章丘紧皱着眉头,死死的抠住案板,眼神越发凶狠。

    “特勤组!行动!”

    话音刚落,一道金色的雷光瞬间穿过烟尘,撕开一个圆形的大口,噼里啪啦的灼烧着周围的尘烟,杨建华顿时扭过身子,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跃起,跳出了烟尘的范围。

    噗呲!这时,烟尘中突然再次迸射出三道闪电,像是金蛇的牙齿直勾勾的刺去。

    “妈的,劳资看你在空中怎么躲!”

    杨建华在空中奋力向后仰去,将身体扭过半圈,骨骼碎裂的声音崩裂巨响!那三道瞄准要害的闪电瞬间击穿了他的身体,挖出腕大的巨控,几根被击碎的肋骨从杨建华身后爆出,随后又被穿过的闪电燃为灰烬。

    “六倍重力。”

    一道冰冷的女声从烟雾里响起,随后,巨大的压力瞬间将杨建华从空中砸向地面,地面瞬间碎裂,一个巨大的像是巨人拳头一般的坑爆发出剧烈的声响。

    嘭!三道化作一道的爆鸣声再度响起,夺命的银色子弹划破空间,扭曲的拉成一条银色的细线穿过!

    “雷枪!”

    “七倍重力。”

    “装填完毕。”

    三道闪电再次袭来,带着夺命锁魂的气势,强大的威压似乎连那闪电也被扭曲,银色的钢丝切割开灼烧的空气直直的锁定杨建华的头颅。

    是啊,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这个世界一如既往,从一开始所以人都想要致他死地,或许曾经自己只能忍受,可是现在……他的身体告诉他,跑起来,比这些人更快,更强大!

    杨建华突然睁开眼,扭曲的身体犹如弹簧一般弹回,螺旋状的手臂飞快的转动,复位。

    跑起来,杨建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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