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回光返照
四个人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戏剧性的一幕，好半晌，墨君鸣吞了口唾沫：“还能这样？”
胡荽堪堪掀眼，嗤笑一声：“好事？”
他冲着胡桃扬起嘴角，秀气的眉毛却皱着的，无数种晦涩难懂的情绪在眼底生灭，一口气卡在喉咙，兜兜转转半天，搔的嗓子发哑，喉咙发干，还是没蹦出来半个音节，最后他自暴自弃般长叹，一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语气道：“你不打我，我怎杀你？”
胡桃依旧站在高树上，听到他的话便麻木的抬起手，仿佛挣扎了瞬间，隐匿的情绪再一次实体化赤裸裸宣泄出来。浅奈分神盯着胡桃，突然就看到一片湖蓝浩浩荡荡，好像来自地狱的厉鬼般在刺耳叫嚣，四周都是水，一片水。
一瞬间的堵塞，从呼吸道到整个胸腔，浅奈木呆呆地抽搐着四肢，只有牙关紧紧闭着，好像过去了几个时辰，又或许是过去了几天，耳边嗡嗡地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思考不了，她闻到血腥味，恍惚想到，或许自己已经死了。
忽然脸上火辣辣一疼，她哇地一声坐起来，脑门上顶着一颗水珠子，茫然地捂住脸：“谁打我！”
“是你爷爷我！”墨君鸣呸了一声，又做了个打人的动作，扬起手来，被丹梦鸳一扇便放下了，“你不跑呆站在那干啥呢？修仙啊！”
浅奈这才想起来什么般回了神，转身开始大咳大吐起来，眼泪口水刷刷一齐往下淌，双手从湿漉漉地头发一直摸到脖颈，确定没有脸面水肿，或者眼鼻充血后，后怕地蜷了一下身子，冲墨君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真是神仙转世人美心善。”
墨君鸣一言难尽道：“那桶水连给你洗澡都不够，你也至于……”
不远处声响一直没停，胡桃和胡荽打得正上头，龙潭在旁边跑跑龙套。
他靠着一棵树看丹梦鸳给浅奈擦脸，须臾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漫不经心道：“原来你怕水啊？可以啊，装这么久。”
浅奈肩膀微不可察哆嗦了一下的，勉强镇定道：“平时是不怕的，刚刚情况特殊。”
“哦。”墨君鸣笑而不语，转身去看胡荽和胡桃，还在打。
“是真的。”浅奈快速补充说。
墨君鸣缓缓把头转过来，几乎要憋不住笑出声：“我没说不信啊。”
丹梦鸳把手帕扔过去，最后撸了一把浅奈头发，笑骂道：“你有完没完？”
墨君鸣切了一声，踱着步子帮胡荽去了。丹梦鸳小声叹口气，扭头去看呆若木鸡的浅奈，反复琢磨这些天她的举动，的确没找着哪怕一点惧水的样子，哪怕是坐在木舟上，墨君鸣和龙潭俩人闹到掀翻，她也只是淡淡盯着湖面，拖着腮帮子调笑。
婴殿……丹梦鸳了然于心。
猝不及防间，刚刚出去的墨君鸣咕噜咕噜滚了回来，爬起来骂了一声，三人面面面相觑，火速从石头后面钻出来。“怎么突然打的这么凶！”
浅奈扯着嗓子问，一股铁锈味儿从喉间传来，呛得慌。
龙潭正站在那里放火，满手又粗又长的指甲显眼极了，听到浅奈的声音，分神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脖子皱巴巴地脱皮，好像鳞片一样斑驳地浮现，似有若无地噼啪声作响，已经竖起来的的瞳孔又缓缓变圆，龙潭扯着嗓子回声：“不——知——道啊——”
墨君鸣捂住脸，忽然听到胡荽厉声道：“滚！”
空气仿佛抽动起来，宛如正在哭泣。
“什么？”
丹梦鸳轻轻应声：“那只石怪。”
“它在说话。”浅奈做了个噤声地动作，风果真带来了声响，比古钟悠长深邃，比风铃空灵圣洁，带着一丝丝的泣音，夹杂在刀剑撞击声和水火交融中，仿佛是树木燃烧般在沙沙作响。
墨君鸣拔刀冲了上去，很及时地做了个肉盾，大声道：“给爷复述一下！”
【……殿下忍受了多少辱骂怀疑才走到这一步……如今双生一国好不容易摆脱反噬……虽不如从前繁荣昌……好在一切平安，倘若容器体内的戾气无法压抑溢出，倘若他理智全无，整个双生国便会社稷为墟……】
“在你眼里，胡桃殿下是容器？”浅奈突然道，虽然对着空气发火挺傻逼的，她还是用刀刃向前刺了一下，也不知刺没刺中，“如果不是他一直撑着，反噬会带来什么恶果谁都不知道！”
【……我很感激，但他撑到现在已经累了……送他一路吧。】
浅奈和丹梦鸳听完这段破碎的呻吟，互相看看，半晌无言。
龙潭嗅嗅，忽道：“有人来了！”
浅奈道：“梦鸳姐！”
胡荽面色阴沉，紧绷的侧脸在火光的照应下忽明忽暗，慌不择路地用水链锁住了胡桃，服软道：“先忍忍，哥，有人过来了。”胡桃竟真的收手，乖巧的蹲坐在地上，双眸低垂，不知所措。
话音刚落，树丛中一阵惊呼，只听到木桶掉落的声音，水洒了，好像有活鱼掉出来，还在扑腾，紧接着一张苍老发白的脸庞出现。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黏腻的不知名的液体遍布，从土地上缓缓渗去，四处都有怖人的火星，燃烧着已经被沾染的枯木，几张陌生的面孔，不远处两团模糊的身影。
他声音沙哑地瘫软在地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无人来访的林子里，竟然发生如此的事情。他转念又想起最近谣言四起，黑夜的怪物和狰狞地叫声，两手捏着心脏几乎晕倒。
“你做噩梦了？”
丹梦鸳笑盈盈地弯腰看他，指尖似有若无地画着，长睫毛密密地绕啊绕，绕地人如醉如痴，杂乱的念头隐消了罢。
老人被恍得出神，只见仙女模样的囡囡凑过来，弯腰挑起来那只打翻的桶，几条鱼儿听话的往里头钻，他对上那双眼，喃喃自语道：“我做噩梦了……”
“不怕，回家躺下吧。”
老人含糊不清地答应，缓缓向外头走去。待见不到人影后，浅奈还在屏气。丹梦鸳笑着勾了一下她的鼻尖：“看晕了？”
墨君鸣干巴巴地鼓掌：“厉害。”
胡荽和胡桃还在面对面坐着，一个脸上满是怜惜和不甘，一个却呆滞斜着眼盯着。胡荽把胡桃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眼下的淤青，干裂破皮的唇，青黑色的血管遍布全身，急于要崩裂出来，他伸出只手摩挲着胡桃侧脸，像哄一个小孩子：“你说你在干嘛呢？要发脾气就大胆发啊，发完了我好揍你。”
“特地找晚上，找人少的地儿也就罢了，偏偏还这么听话，不让你打就不打了？你不憋屈吗？”他的手有些颤抖，“从六岁到现在……几年了？”
的确如此。浅奈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烫。回想一下胡桃的所作所为，无论是攻击他们也罢，无论出招有多么猛烈，仿佛都是计算好的一般，就算两手空空吃下去，顶多晕个三五天。浅奈说不清楚，究竟是一体二魂中的自我还在控制，还是说，这已经成为无需思考的本能？
刚刚石怪的话，就好像一桶凉水泼下来浇醒她，固执的让现在的胡桃活着，究竟是好是坏？她攥紧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嘴，无法言喻般的情绪滋生，好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身上。
“丢不丢人，连这么简单的算术都做不出来。”不知何时，胡桃眼底已经恢复清明，甚至比白日更加明晃晃，疲惫而无奈的开口嘲笑。
胡荽拍了下胡桃胸口，一把环过腰放到眼前人，罕见地没怼回去，脸上的愁云丝毫没有褪去，而且更甚，猝不及防地开始掉眼泪，滚烫地砸到胡桃身上，瞬间就消失了，好像随着最后一丝生机烟消云散般，在场的人不言而喻地想到如今这般场景，无力到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回光返照。
胡荽堪堪掀眼，嗤笑一声：“好事？”
他冲着胡桃扬起嘴角，秀气的眉毛却皱着的，无数种晦涩难懂的情绪在眼底生灭，一口气卡在喉咙，兜兜转转半天，搔的嗓子发哑，喉咙发干，还是没蹦出来半个音节，最后他自暴自弃般长叹，一副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语气道：“你不打我，我怎杀你？”
胡桃依旧站在高树上，听到他的话便麻木的抬起手，仿佛挣扎了瞬间，隐匿的情绪再一次实体化赤裸裸宣泄出来。浅奈分神盯着胡桃，突然就看到一片湖蓝浩浩荡荡，好像来自地狱的厉鬼般在刺耳叫嚣，四周都是水，一片水。
一瞬间的堵塞，从呼吸道到整个胸腔，浅奈木呆呆地抽搐着四肢，只有牙关紧紧闭着，好像过去了几个时辰，又或许是过去了几天，耳边嗡嗡地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思考不了，她闻到血腥味，恍惚想到，或许自己已经死了。
忽然脸上火辣辣一疼，她哇地一声坐起来，脑门上顶着一颗水珠子，茫然地捂住脸：“谁打我！”
“是你爷爷我！”墨君鸣呸了一声，又做了个打人的动作，扬起手来，被丹梦鸳一扇便放下了，“你不跑呆站在那干啥呢？修仙啊！”
浅奈这才想起来什么般回了神，转身开始大咳大吐起来，眼泪口水刷刷一齐往下淌，双手从湿漉漉地头发一直摸到脖颈，确定没有脸面水肿，或者眼鼻充血后，后怕地蜷了一下身子，冲墨君鸣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你真是神仙转世人美心善。”
墨君鸣一言难尽道：“那桶水连给你洗澡都不够，你也至于……”
不远处声响一直没停，胡桃和胡荽打得正上头，龙潭在旁边跑跑龙套。
他靠着一棵树看丹梦鸳给浅奈擦脸，须臾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漫不经心道：“原来你怕水啊？可以啊，装这么久。”
浅奈肩膀微不可察哆嗦了一下的，勉强镇定道：“平时是不怕的，刚刚情况特殊。”
“哦。”墨君鸣笑而不语，转身去看胡荽和胡桃，还在打。
“是真的。”浅奈快速补充说。
墨君鸣缓缓把头转过来，几乎要憋不住笑出声：“我没说不信啊。”
丹梦鸳把手帕扔过去，最后撸了一把浅奈头发，笑骂道：“你有完没完？”
墨君鸣切了一声，踱着步子帮胡荽去了。丹梦鸳小声叹口气，扭头去看呆若木鸡的浅奈，反复琢磨这些天她的举动，的确没找着哪怕一点惧水的样子，哪怕是坐在木舟上，墨君鸣和龙潭俩人闹到掀翻，她也只是淡淡盯着湖面，拖着腮帮子调笑。
婴殿……丹梦鸳了然于心。
猝不及防间，刚刚出去的墨君鸣咕噜咕噜滚了回来，爬起来骂了一声，三人面面面相觑，火速从石头后面钻出来。“怎么突然打的这么凶！”
浅奈扯着嗓子问，一股铁锈味儿从喉间传来，呛得慌。
龙潭正站在那里放火，满手又粗又长的指甲显眼极了，听到浅奈的声音，分神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脖子皱巴巴地脱皮，好像鳞片一样斑驳地浮现，似有若无地噼啪声作响，已经竖起来的的瞳孔又缓缓变圆，龙潭扯着嗓子回声：“不——知——道啊——”
墨君鸣捂住脸，忽然听到胡荽厉声道：“滚！”
空气仿佛抽动起来，宛如正在哭泣。
“什么？”
丹梦鸳轻轻应声：“那只石怪。”
“它在说话。”浅奈做了个噤声地动作，风果真带来了声响，比古钟悠长深邃，比风铃空灵圣洁，带着一丝丝的泣音，夹杂在刀剑撞击声和水火交融中，仿佛是树木燃烧般在沙沙作响。
墨君鸣拔刀冲了上去，很及时地做了个肉盾，大声道：“给爷复述一下！”
【……殿下忍受了多少辱骂怀疑才走到这一步……如今双生一国好不容易摆脱反噬……虽不如从前繁荣昌……好在一切平安，倘若容器体内的戾气无法压抑溢出，倘若他理智全无，整个双生国便会社稷为墟……】
“在你眼里，胡桃殿下是容器？”浅奈突然道，虽然对着空气发火挺傻逼的，她还是用刀刃向前刺了一下，也不知刺没刺中，“如果不是他一直撑着，反噬会带来什么恶果谁都不知道！”
【……我很感激，但他撑到现在已经累了……送他一路吧。】
浅奈和丹梦鸳听完这段破碎的呻吟，互相看看，半晌无言。
龙潭嗅嗅，忽道：“有人来了！”
浅奈道：“梦鸳姐！”
胡荽面色阴沉，紧绷的侧脸在火光的照应下忽明忽暗，慌不择路地用水链锁住了胡桃，服软道：“先忍忍，哥，有人过来了。”胡桃竟真的收手，乖巧的蹲坐在地上，双眸低垂，不知所措。
话音刚落，树丛中一阵惊呼，只听到木桶掉落的声音，水洒了，好像有活鱼掉出来，还在扑腾，紧接着一张苍老发白的脸庞出现。他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黏腻的不知名的液体遍布，从土地上缓缓渗去，四处都有怖人的火星，燃烧着已经被沾染的枯木，几张陌生的面孔，不远处两团模糊的身影。
他声音沙哑地瘫软在地上，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无人来访的林子里，竟然发生如此的事情。他转念又想起最近谣言四起，黑夜的怪物和狰狞地叫声，两手捏着心脏几乎晕倒。
“你做噩梦了？”
丹梦鸳笑盈盈地弯腰看他，指尖似有若无地画着，长睫毛密密地绕啊绕，绕地人如醉如痴，杂乱的念头隐消了罢。
老人被恍得出神，只见仙女模样的囡囡凑过来，弯腰挑起来那只打翻的桶，几条鱼儿听话的往里头钻，他对上那双眼，喃喃自语道：“我做噩梦了……”
“不怕，回家躺下吧。”
老人含糊不清地答应，缓缓向外头走去。待见不到人影后，浅奈还在屏气。丹梦鸳笑着勾了一下她的鼻尖：“看晕了？”
墨君鸣干巴巴地鼓掌：“厉害。”
胡荽和胡桃还在面对面坐着，一个脸上满是怜惜和不甘，一个却呆滞斜着眼盯着。胡荽把胡桃全身上下打量了个遍，眼下的淤青，干裂破皮的唇，青黑色的血管遍布全身，急于要崩裂出来，他伸出只手摩挲着胡桃侧脸，像哄一个小孩子：“你说你在干嘛呢？要发脾气就大胆发啊，发完了我好揍你。”
“特地找晚上，找人少的地儿也就罢了，偏偏还这么听话，不让你打就不打了？你不憋屈吗？”他的手有些颤抖，“从六岁到现在……几年了？”
的确如此。浅奈低下头，眼眶有些发烫。回想一下胡桃的所作所为，无论是攻击他们也罢，无论出招有多么猛烈，仿佛都是计算好的一般，就算两手空空吃下去，顶多晕个三五天。浅奈说不清楚，究竟是一体二魂中的自我还在控制，还是说，这已经成为无需思考的本能？
刚刚石怪的话，就好像一桶凉水泼下来浇醒她，固执的让现在的胡桃活着，究竟是好是坏？她攥紧拳头，想要说些什么又闭上嘴，无法言喻般的情绪滋生，好像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身上。
“丢不丢人，连这么简单的算术都做不出来。”不知何时，胡桃眼底已经恢复清明，甚至比白日更加明晃晃，疲惫而无奈的开口嘲笑。
胡荽拍了下胡桃胸口，一把环过腰放到眼前人，罕见地没怼回去，脸上的愁云丝毫没有褪去，而且更甚，猝不及防地开始掉眼泪，滚烫地砸到胡桃身上，瞬间就消失了，好像随着最后一丝生机烟消云散般，在场的人不言而喻地想到如今这般场景，无力到只能用四个字形容。
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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