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燕山
现在就是十分后悔跟过来。墨君鸣走在最前面，堆积起来的雪没过他的脚踝，踩过去印下一个深坑。从地面到山顶他们就爬了几个小时，又拖沓着被雪浸湿的鞋走了许久，墨君鸣回头去看捡漏的俩人，踩到他刚刚留在雪上的鞋痕，慢吞吞的往前赶，不耐烦地催促：“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样。”
磨磨唧唧的浅奈抬了下头，眼被一片雪景恍得发酸，耳鸣声嗡嗡在响，她拉了下帽檐，又快走几步把龙潭耷拉下来的帽子带上，眯着眼睛去看墨君鸣：“小心雪盲症。”
墨君鸣切了一声，懒洋洋地阖上眼睑，其实水属墨家的弟子，自幼开始便习惯在寒冷的高原生活，这种空气稀薄的山地间，就算再下几场雪，也几乎可以不受影响。他内心极为复杂，似乎是在得意和郁闷之间叹了口气，忽然顿住，望向刚刚的落脚点。
甚至没有任何的过渡，前脚还陷进松软的雪堆，后脚就仿佛如履平地，可一眼看去与别处雪景并无二致，他试探着又踩了几处，发现都是一样的踏实，便把剩下半只脚迈进去。脱离了软绵绵的束缚，用力跺了几下，把鞋上的余雪给震掉。
浅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淌过来，鼻尖冰得通红，鼻水都冻僵了，伸出四根胡萝卜色的手指，戳了戳结实的雪面。她声音好像都在发抖，忙不迭擤了鼻涕：“到了到了。”
“这就是燕山雪的真面目。”墨君鸣蹲坐下，这一路他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整顿一下再走吧。”
浅奈伸手拉了一把龙潭，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匹黑布料，摇摇头道：“你别去了。”
没等墨君鸣开骂，她迅速解释：“芸蚀原是木属的弟子，这趟很可能牵扯到一些纠纷，你身份太明显，去了容易出事。”
“我是局外人，身份不重要。”浅奈拍了一下墨君鸣肩膀，“而且拾贰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袁野有什么计划，不过总归是要留一张王牌。锋芒内敛。”
这话可就很中听了，墨君鸣果然沉默下来，他接过那匹布料，摸了摸，发现裹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棍，就背过身去麻利的搭帐篷，靛蓝双眸中含着讽意：“速去速回，可别死了。”
龙潭扑了他一下，拉着浅奈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大雾逐渐四起，十米之外人畜不分，只能朦朦胧胧看，浅奈只觉得眼睛不堪重负，看什么都不真切，半晌，她反应过来，攥紧龙潭的手往身边看去，急促喘了一声：“龙潭在吗？”
眼前空空荡荡，龙潭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我在我在！”
若不是手里还捏着肉乎乎的另一个人的手，浅奈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她顺着掌心摸到腕骨，大声道：“你看得见我吗？”
“我看不见你！”龙潭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也有些紧张，反手握住浅奈手腕，他抽动鼻子，忽然高呼，“浅奈小心！”
浅奈完全丧失视觉，方才索性闭上眼睛。她后知后觉感到疼痛，发觉自己四指被剑气划过，好像有盐粒渗进去般，在冰冷的一片天地中疼痛被放大数倍，如果是别人早就瑟缩收回手，可她反而攥得更紧了些，伤口绷紧，血流地更快了，有一痕顺着袖口钻进小臂，搔的发痒。
浅奈快速眨眨眼睛，冷静道：“不要怕，这人在逼我们分开。”
龙潭闻言，摸索着靠了过去，这时候两个人凑紧，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措施，不过浅奈没有说话，伸出另外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暖和的热气缓缓开始蔓延，视线恢复些许。不知为何，此后没有再攻击的迹象。浅奈听到心脏在胸腔内扑通扑通跳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猜测出现在她脑海中，好像快掉的乳牙，晃得她心力交瘁。待视力完全恢复后，她拉着龙潭慢悠悠继续走，不出意外见到驻扎的阵营。
几张青黑色的帐篷错落有序地搭起来，在云汉阵里瞧见的布衣人守在它们前，看到不速之客的到来，见怪不怪地互相招呼了一声。他们之中的一人淡然道：“来者何人？”
浅奈终于松开龙潭的手，微微弯腰道：“浅奈，龙潭。”
“何事？”那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是攻击预警，眉眼却没有变化，似乎无论答案都要打上一架。
浅奈没有废话，苦笑般抿起嘴角：“找人。”
布衣人好像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答的也是干脆利落：“回去吧，他是我们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这也是既定的事实。”
仿佛是预定好的台词一般，浅奈看着他蹩脚的演技，默默想到，甚至他们自己都满不在乎这场戏。
龙潭却发火道：“你什么意思！”
浅奈拦住，手背上的血已经完全凝固，结成暗红色的血痂，看过去有些瘆人。她感觉伤口又开始疼，再次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多了些耐人寻味的味道：“这么说，芸蚀自己不愿意和你们走？是你们强迫他的？”
那人昂起头，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小姑娘，略有兴趣的点点头：“当然。”
“啊。”浅奈抬起线条精细的下巴，若有所思般道，“那倒好了……龙潭！”
“打！”
突如其来的攻击竟然打乱了阵营，布衣人原还想试探一下两人身手，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这小姑娘出招极为阴险，从袖间划出短刀的短短几秒就已冲了上来，每一招都是往死穴招呼。他瞬间拔起亥气，双手发力扫过一根藤蔓，也许是被吓到了，竟用了十成的力量，浅奈虽早有防备，依旧被捉摸不透的路数抽了个眼晕。
布衣打中人，片刻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道：“你非五大属性？”
浅奈估摸了一下，突然一个起跳，庞大的火舌就扑面而来，帮后面的龙潭一溜烟多烤了几个人。她开始全力防御，灵巧的在数根木条中腾空跳跃，准确的落脚。领头的布衣似乎动了怒，被两个小辈弄得手忙脚乱，简直不像话。他警告般大喊：“都给我打起精神，别手下留情！”又恶狠狠盯向浅奈，“不想死就赶紧滚蛋，芸蚀这小子原本就是我们木属的人，如今绑回去，有何异议？”
“并无异议！”浅奈又添了几处伤，大拇指抿了一下颧骨，睫毛的抖动亦有决绝之色，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道，“只是我不愿见你们当这个恶人。”
话音刚落，对面几个人似乎都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四目相视满面纠结，领头的亦是如此，对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姑娘，竟生出几分怜悯之心，他控制一根青绿色细藤过去，勾住她伤痕累累的手背，划过的地方刺挠地流血，刚刚绽开一半的血痂完全脱落，露出怖人的鲜肉。
龙潭刚要阻止，却发现虽然恐怖，但边角处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起来，他才想起来木属一族，本就以医药净化名扬四海，讪讪收回手，凑近嗅了嗅。
“小姑娘，何必呢？”领头的堪堪掀起眼皮，摇了摇头，但没说出来劝人的话，“……”
“这个局，我们跳。”浅奈只觉得好痛好冷，心道好他妈无语，“不过究竟谁是东家，我还得搞清楚才行。”
她反手攥了一下那根藤蔓，脑袋昏昏沉沉全是一张脸，晃来晃去，好像荡秋千那样荡到天上，再回来时只剩下木秋千了，她张望四周，依旧没看到那张想见的人脸。
龙潭没读懂这些人的同情，天真又强硬的命令：“芸蚀是我们的朋友，你们得把他还回来。要走也是他自己想走才行！”
浅奈阖上眼，眼眶在冰天雪地中似乎要结冰，她温声重复：“没错，要走也是他自己想走才行。”
磨磨唧唧的浅奈抬了下头，眼被一片雪景恍得发酸，耳鸣声嗡嗡在响，她拉了下帽檐，又快走几步把龙潭耷拉下来的帽子带上，眯着眼睛去看墨君鸣：“小心雪盲症。”
墨君鸣切了一声，懒洋洋地阖上眼睑，其实水属墨家的弟子，自幼开始便习惯在寒冷的高原生活，这种空气稀薄的山地间，就算再下几场雪，也几乎可以不受影响。他内心极为复杂，似乎是在得意和郁闷之间叹了口气，忽然顿住，望向刚刚的落脚点。
甚至没有任何的过渡，前脚还陷进松软的雪堆，后脚就仿佛如履平地，可一眼看去与别处雪景并无二致，他试探着又踩了几处，发现都是一样的踏实，便把剩下半只脚迈进去。脱离了软绵绵的束缚，用力跺了几下，把鞋上的余雪给震掉。
浅奈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淌过来，鼻尖冰得通红，鼻水都冻僵了，伸出四根胡萝卜色的手指，戳了戳结实的雪面。她声音好像都在发抖，忙不迭擤了鼻涕：“到了到了。”
“这就是燕山雪的真面目。”墨君鸣蹲坐下，这一路他的体力也消耗了不少，“整顿一下再走吧。”
浅奈伸手拉了一把龙潭，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匹黑布料，摇摇头道：“你别去了。”
没等墨君鸣开骂，她迅速解释：“芸蚀原是木属的弟子，这趟很可能牵扯到一些纠纷，你身份太明显，去了容易出事。”
“我是局外人，身份不重要。”浅奈拍了一下墨君鸣肩膀，“而且拾贰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袁野有什么计划，不过总归是要留一张王牌。锋芒内敛。”
这话可就很中听了，墨君鸣果然沉默下来，他接过那匹布料，摸了摸，发现裹着几根长短不一的木棍，就背过身去麻利的搭帐篷，靛蓝双眸中含着讽意：“速去速回，可别死了。”
龙潭扑了他一下，拉着浅奈继续往前走。
走了许久，大雾逐渐四起，十米之外人畜不分，只能朦朦胧胧看，浅奈只觉得眼睛不堪重负，看什么都不真切，半晌，她反应过来，攥紧龙潭的手往身边看去，急促喘了一声：“龙潭在吗？”
眼前空空荡荡，龙潭的声音显得有些缥缈：“我在我在！”
若不是手里还捏着肉乎乎的另一个人的手，浅奈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她顺着掌心摸到腕骨，大声道：“你看得见我吗？”
“我看不见你！”龙潭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不过也有些紧张，反手握住浅奈手腕，他抽动鼻子，忽然高呼，“浅奈小心！”
浅奈完全丧失视觉，方才索性闭上眼睛。她后知后觉感到疼痛，发觉自己四指被剑气划过，好像有盐粒渗进去般，在冰冷的一片天地中疼痛被放大数倍，如果是别人早就瑟缩收回手，可她反而攥得更紧了些，伤口绷紧，血流地更快了，有一痕顺着袖口钻进小臂，搔的发痒。
浅奈快速眨眨眼睛，冷静道：“不要怕，这人在逼我们分开。”
龙潭闻言，摸索着靠了过去，这时候两个人凑紧，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好措施，不过浅奈没有说话，伸出另外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暖和的热气缓缓开始蔓延，视线恢复些许。不知为何，此后没有再攻击的迹象。浅奈听到心脏在胸腔内扑通扑通跳动，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猜测出现在她脑海中，好像快掉的乳牙，晃得她心力交瘁。待视力完全恢复后，她拉着龙潭慢悠悠继续走，不出意外见到驻扎的阵营。
几张青黑色的帐篷错落有序地搭起来，在云汉阵里瞧见的布衣人守在它们前，看到不速之客的到来，见怪不怪地互相招呼了一声。他们之中的一人淡然道：“来者何人？”
浅奈终于松开龙潭的手，微微弯腰道：“浅奈，龙潭。”
“何事？”那人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是攻击预警，眉眼却没有变化，似乎无论答案都要打上一架。
浅奈没有废话，苦笑般抿起嘴角：“找人。”
布衣人好像早已料到她会这么说，答的也是干脆利落：“回去吧，他是我们的人。就算再怎么不情愿，这也是既定的事实。”
仿佛是预定好的台词一般，浅奈看着他蹩脚的演技，默默想到，甚至他们自己都满不在乎这场戏。
龙潭却发火道：“你什么意思！”
浅奈拦住，手背上的血已经完全凝固，结成暗红色的血痂，看过去有些瘆人。她感觉伤口又开始疼，再次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多了些耐人寻味的味道：“这么说，芸蚀自己不愿意和你们走？是你们强迫他的？”
那人昂起头，重新审视了一下这个小姑娘，略有兴趣的点点头：“当然。”
“啊。”浅奈抬起线条精细的下巴，若有所思般道，“那倒好了……龙潭！”
“打！”
突如其来的攻击竟然打乱了阵营，布衣人原还想试探一下两人身手，却发现根本没有机会。这小姑娘出招极为阴险，从袖间划出短刀的短短几秒就已冲了上来，每一招都是往死穴招呼。他瞬间拔起亥气，双手发力扫过一根藤蔓，也许是被吓到了，竟用了十成的力量，浅奈虽早有防备，依旧被捉摸不透的路数抽了个眼晕。
布衣打中人，片刻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道：“你非五大属性？”
浅奈估摸了一下，突然一个起跳，庞大的火舌就扑面而来，帮后面的龙潭一溜烟多烤了几个人。她开始全力防御，灵巧的在数根木条中腾空跳跃，准确的落脚。领头的布衣似乎动了怒，被两个小辈弄得手忙脚乱，简直不像话。他警告般大喊：“都给我打起精神，别手下留情！”又恶狠狠盯向浅奈，“不想死就赶紧滚蛋，芸蚀这小子原本就是我们木属的人，如今绑回去，有何异议？”
“并无异议！”浅奈又添了几处伤，大拇指抿了一下颧骨，睫毛的抖动亦有决绝之色，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温声道，“只是我不愿见你们当这个恶人。”
话音刚落，对面几个人似乎都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四目相视满面纠结，领头的亦是如此，对刚刚还打得热火朝天的姑娘，竟生出几分怜悯之心，他控制一根青绿色细藤过去，勾住她伤痕累累的手背，划过的地方刺挠地流血，刚刚绽开一半的血痂完全脱落，露出怖人的鲜肉。
龙潭刚要阻止，却发现虽然恐怖，但边角处以惊人的速度愈合起来，他才想起来木属一族，本就以医药净化名扬四海，讪讪收回手，凑近嗅了嗅。
“小姑娘，何必呢？”领头的堪堪掀起眼皮，摇了摇头，但没说出来劝人的话，“……”
“这个局，我们跳。”浅奈只觉得好痛好冷，心道好他妈无语，“不过究竟谁是东家，我还得搞清楚才行。”
她反手攥了一下那根藤蔓，脑袋昏昏沉沉全是一张脸，晃来晃去，好像荡秋千那样荡到天上，再回来时只剩下木秋千了，她张望四周，依旧没看到那张想见的人脸。
龙潭没读懂这些人的同情，天真又强硬的命令：“芸蚀是我们的朋友，你们得把他还回来。要走也是他自己想走才行！”
浅奈阖上眼，眼眶在冰天雪地中似乎要结冰，她温声重复：“没错，要走也是他自己想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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