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藏锋芒（回忆篇）
愈来愈不对劲儿了。浅奈略缓片刻，支撑着半边麻木的身体从祭台上爬起来，喉口的铁锈味让她忍不住作呕，可胃里没有东西吐出来。她听到斜上方传来喋喋不休的争执，意识到变故就发生在这几天。
婴殿虽说不是人呆的地儿，但这流程和派别却被人分得清清楚楚。就拿她自己来讲，原被安排的是嫁接火种，为的是人为养殖出血统够格的火属弟子，几年摸索下来还算有天分，只要静坐糅合几番也能适应，可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吃了多少苦头。
先是来了个用鞭子的教授，说“要得其神必得其形”一幌子夸夸其谈的屁话，让几人整日坐在桌前看火属董家小公子的影像石，都是些茶艺饮食奏乐舞会的镜头，都是草根出来的小孩哪会这些，皱着眉头瞎琢磨半晌，想糊弄过去，就被老老实实拎到茶桌前，颇为茫然的挨了一鞭子，甩鞭子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的训斥：“愣着干嘛，学啊！”
学便学了，他非吹毛求疵的挑茬，什么手指节弯曲度不对，什么笑容太僵太假......第一日还有小姑娘为能看到影像石里的帅公子笑靥如花，第七日众人肿着手指只想把这素不相识的小子皮给削了。浅奈连着背诵两个星期“先四指扣缰绳拇指摩梭再蹬台上马脚面与马背平行侧过坐上马鞍，目视前方十指轻缕鬃毛......”差点要吐，要不是那老头马上就被调走了，她都怀疑婴殿是不是要找人暗杀掉董枫然后取而代之。
再者，前不久又来了个梳高马尾的女人，看一眼挺下来嫁接的几个小孩，单揪出来一个浅奈说她底子好，不顾嫁接派负责人辛运兴阻拦，强硬借去在药丹派呆到现在。借来的人命更如草芥，趁着负责人没追上，平日忖度三分才要用的毒嗖嗖下去几针，浅奈感觉自己血管都快崩裂，拼命骂了几句王八蛋才好一点，回神过来才发现四肢都被捆在好似祭台的一张床上，皮肤龟裂好像要刺破出什么，从前只听母亲唱过歌谣里的上古毒物，不断被那女人微笑着拿出来搁碗里搅拌，她面如死灰放弃挣扎，心道爹娘保佑，一咬牙昏睡过去。
没想到还能活。浅奈拖动针眼密布的脚下床，只感觉全身像被甩干一样，只有脑子还在飞速旋转，佯装无意地听两人争执的内容。
“这药方可了不得，秋远道来了也没办法解！”女人捂着嘴面露喜色。浅奈心下冷哼，药就是药，毒就是毒，穿个白褂装什么医者仁心。
“你确定？这孩子明明还活着。”
“你懂屁，百种上古仙毒都有灵性，药从这小孩身上炼出来，也算半个大通铺，你会把你老家房子烧了？”
辛运兴摆摆手，见浅奈木讷地呆在原地，眉头紧皱，“你总有理，那孩子我拿回去，咱俩扯平。”
女人果断回绝道：“不可能。”
“这孩子好用得紧，搁你那就是浪费。承认吧辛运兴，你们嫁接派已经到瓶颈期了，咱现在时日无多，藏着掖着好苗子没用，不如给我炼药，赚的钱三七分，如何？”
新运兴捏着鼻梁，颇为谨慎的拉女人到更远的地方，提醒道：“别傻了，有钱不赚王八蛋，为什么我这么多年没敢用？好心提醒你，这小孩来头不小。”
“你别诓我，档案我又不是没看，不知名的村里顺路买来的，母亲被处刑无人照管。通灵尺一探只是个筑基期都没到的辅助属，能有个屁来头？”
辛运兴低头犹豫，拿不准心中的恐慌来源何处，只是越看越久，他竟平生出脊背发凉的寒意，再晃晃脑袋想看个究竟，又发现她泯然常人。他压声道：“她刚来不久，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接纳火种的时候，可不知怎么运功突然受阻，我突然想用龙潭的命激一下——老罗那性子你也知道，自己下最狠的手，更不怕别人借去糟蹋，也同意了。当时我把龙潭捆在崖边一侧，正前方百米处设上熔岩手，浅奈就用脚链栓在断崖一侧，行动范围不超过一米直径圆，想要拦下溶岩手必须在原地以火斜冲对掌。你猜怎么着？”
“我猜？我猜你这法子不靠谱啊，龙潭原就是烛龙之体，这熔岩手伤不到他脉络，顶多留下点外伤，我要是浅奈这小孩，就原地打坐看戏，看你枉费心机，还白欠老罗一人情。”女人单手玩着头发，注意浅奈那边还没有缓和的迹象，嬉笑道，“而且她看上去灯枯油尽的，其实脑子滑头的很，越急迫越冷静，大抵做不出应激行为。怎么样，我看人准吧？”
“一半一半，她确实没如我所愿用出来火。”辛运兴喉口发涩许久，干巴巴到，“她用了刀。”
这个女人倒是从没想过，婴殿不会发武器，但这里小孩都提防杀熟，各自备着玻璃石头片裹成的简易刀，不构成威胁，也没有管制的必要。她懵开口：“刀？”
“如你所讲，她一开始便放弃用火，紧要关头却突然蹲下，用刀沿着脚弓到脚踝生生刮肉下来，挣脱了脚镣。”辛运兴像是完全不想提及这件事，说完就喘着粗气转身逃掉，留下女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刮肉？”
浅奈勉强维持站立，长久没落地的脚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密密麻麻针扎般的剧痛让她啧声不断，只好环顾四周转移注意力，刚好和踱步走来的辛运兴打个照面，对方看她的眼神古怪，带着些后怕和怀疑，浅奈连仅有的抽气声都停下，用一双仿佛吞噬尽黯色的漆目看向辛运兴，轻声道：“什么事？”
“没什么。”辛运兴迅速道，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发觉不知何时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一时哑然，半晌道，“走吧。”
不知被关了几日，出来时景色竟完全变了，落叶洒得满地都是也没人清理，银杏果腐烂发出恶臭的味道，竟然有些空落寂寥的感觉，若是寻常这些果子早就被人拾起吞了，浅奈眉毛攒的很紧，开口询问，后者叹口气道：“这些天殿外不太平，上头也没动静，你我都做好准备吧，估计这安稳日子是到头啦！”
安稳日子？
浅奈一咧嘴，开始好奇他哪里来的底气这么说。处处身不由己，时时丧命黄泉，日日提心吊胆，夜夜鬼哭狼嚎，这鬼地方有那个本事敢称自己是“殿”，竟厚着脸皮让人认什么“安稳日子”，浅奈衣袖下指尖扣着手掌心，胳膊上青筋崩起，面不改色想到，可能对有的人来说苟延残喘的安稳日子也不错，不过她们仨决非如此。
提防这群孩子可控性，每月下旬都会统一用通灵尺探察修炼阶气，通常结果是不会告知他们，不过辛运兴一向不拘小节，浅奈伸手捏住尺柄，屏气凝神。青光自她手心蜿蜒伸到通灵尺的另一次，辛运兴静默片刻后便得知结果，犹豫了一会儿，只见浅奈默不作声地把手缩回袖子里缓缓抬头，眼下一片乌青。他笑道：“不错啊，这个年纪入开光境界，前途无量。”
女孩眼中似乎有微光而过，辛运兴愣神，突然后悔一时嘴快说出的话，他有些慌乱地再去看浅奈，却见她和刚刚无异，惨白着一张脸，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宛如课枯藤老树。
婴殿虽说不是人呆的地儿，但这流程和派别却被人分得清清楚楚。就拿她自己来讲，原被安排的是嫁接火种，为的是人为养殖出血统够格的火属弟子，几年摸索下来还算有天分，只要静坐糅合几番也能适应，可这些日子不知道多吃了多少苦头。
先是来了个用鞭子的教授，说“要得其神必得其形”一幌子夸夸其谈的屁话，让几人整日坐在桌前看火属董家小公子的影像石，都是些茶艺饮食奏乐舞会的镜头，都是草根出来的小孩哪会这些，皱着眉头瞎琢磨半晌，想糊弄过去，就被老老实实拎到茶桌前，颇为茫然的挨了一鞭子，甩鞭子的老头吹胡子瞪眼的训斥：“愣着干嘛，学啊！”
学便学了，他非吹毛求疵的挑茬，什么手指节弯曲度不对，什么笑容太僵太假......第一日还有小姑娘为能看到影像石里的帅公子笑靥如花，第七日众人肿着手指只想把这素不相识的小子皮给削了。浅奈连着背诵两个星期“先四指扣缰绳拇指摩梭再蹬台上马脚面与马背平行侧过坐上马鞍，目视前方十指轻缕鬃毛......”差点要吐，要不是那老头马上就被调走了，她都怀疑婴殿是不是要找人暗杀掉董枫然后取而代之。
再者，前不久又来了个梳高马尾的女人，看一眼挺下来嫁接的几个小孩，单揪出来一个浅奈说她底子好，不顾嫁接派负责人辛运兴阻拦，强硬借去在药丹派呆到现在。借来的人命更如草芥，趁着负责人没追上，平日忖度三分才要用的毒嗖嗖下去几针，浅奈感觉自己血管都快崩裂，拼命骂了几句王八蛋才好一点，回神过来才发现四肢都被捆在好似祭台的一张床上，皮肤龟裂好像要刺破出什么，从前只听母亲唱过歌谣里的上古毒物，不断被那女人微笑着拿出来搁碗里搅拌，她面如死灰放弃挣扎，心道爹娘保佑，一咬牙昏睡过去。
没想到还能活。浅奈拖动针眼密布的脚下床，只感觉全身像被甩干一样，只有脑子还在飞速旋转，佯装无意地听两人争执的内容。
“这药方可了不得，秋远道来了也没办法解！”女人捂着嘴面露喜色。浅奈心下冷哼，药就是药，毒就是毒，穿个白褂装什么医者仁心。
“你确定？这孩子明明还活着。”
“你懂屁，百种上古仙毒都有灵性，药从这小孩身上炼出来，也算半个大通铺，你会把你老家房子烧了？”
辛运兴摆摆手，见浅奈木讷地呆在原地，眉头紧皱，“你总有理，那孩子我拿回去，咱俩扯平。”
女人果断回绝道：“不可能。”
“这孩子好用得紧，搁你那就是浪费。承认吧辛运兴，你们嫁接派已经到瓶颈期了，咱现在时日无多，藏着掖着好苗子没用，不如给我炼药，赚的钱三七分，如何？”
新运兴捏着鼻梁，颇为谨慎的拉女人到更远的地方，提醒道：“别傻了，有钱不赚王八蛋，为什么我这么多年没敢用？好心提醒你，这小孩来头不小。”
“你别诓我，档案我又不是没看，不知名的村里顺路买来的，母亲被处刑无人照管。通灵尺一探只是个筑基期都没到的辅助属，能有个屁来头？”
辛运兴低头犹豫，拿不准心中的恐慌来源何处，只是越看越久，他竟平生出脊背发凉的寒意，再晃晃脑袋想看个究竟，又发现她泯然常人。他压声道：“她刚来不久，只差临门一脚便可接纳火种的时候，可不知怎么运功突然受阻，我突然想用龙潭的命激一下——老罗那性子你也知道，自己下最狠的手，更不怕别人借去糟蹋，也同意了。当时我把龙潭捆在崖边一侧，正前方百米处设上熔岩手，浅奈就用脚链栓在断崖一侧，行动范围不超过一米直径圆，想要拦下溶岩手必须在原地以火斜冲对掌。你猜怎么着？”
“我猜？我猜你这法子不靠谱啊，龙潭原就是烛龙之体，这熔岩手伤不到他脉络，顶多留下点外伤，我要是浅奈这小孩，就原地打坐看戏，看你枉费心机，还白欠老罗一人情。”女人单手玩着头发，注意浅奈那边还没有缓和的迹象，嬉笑道，“而且她看上去灯枯油尽的，其实脑子滑头的很，越急迫越冷静，大抵做不出应激行为。怎么样，我看人准吧？”
“一半一半，她确实没如我所愿用出来火。”辛运兴喉口发涩许久，干巴巴到，“她用了刀。”
这个女人倒是从没想过，婴殿不会发武器，但这里小孩都提防杀熟，各自备着玻璃石头片裹成的简易刀，不构成威胁，也没有管制的必要。她懵开口：“刀？”
“如你所讲，她一开始便放弃用火，紧要关头却突然蹲下，用刀沿着脚弓到脚踝生生刮肉下来，挣脱了脚镣。”辛运兴像是完全不想提及这件事，说完就喘着粗气转身逃掉，留下女人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刮肉？”
浅奈勉强维持站立，长久没落地的脚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密密麻麻针扎般的剧痛让她啧声不断，只好环顾四周转移注意力，刚好和踱步走来的辛运兴打个照面，对方看她的眼神古怪，带着些后怕和怀疑，浅奈连仅有的抽气声都停下，用一双仿佛吞噬尽黯色的漆目看向辛运兴，轻声道：“什么事？”
“没什么。”辛运兴迅速道，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发觉不知何时已经瘦的皮包骨头，一时哑然，半晌道，“走吧。”
不知被关了几日，出来时景色竟完全变了，落叶洒得满地都是也没人清理，银杏果腐烂发出恶臭的味道，竟然有些空落寂寥的感觉，若是寻常这些果子早就被人拾起吞了，浅奈眉毛攒的很紧，开口询问，后者叹口气道：“这些天殿外不太平，上头也没动静，你我都做好准备吧，估计这安稳日子是到头啦！”
安稳日子？
浅奈一咧嘴，开始好奇他哪里来的底气这么说。处处身不由己，时时丧命黄泉，日日提心吊胆，夜夜鬼哭狼嚎，这鬼地方有那个本事敢称自己是“殿”，竟厚着脸皮让人认什么“安稳日子”，浅奈衣袖下指尖扣着手掌心，胳膊上青筋崩起，面不改色想到，可能对有的人来说苟延残喘的安稳日子也不错，不过她们仨决非如此。
提防这群孩子可控性，每月下旬都会统一用通灵尺探察修炼阶气，通常结果是不会告知他们，不过辛运兴一向不拘小节，浅奈伸手捏住尺柄，屏气凝神。青光自她手心蜿蜒伸到通灵尺的另一次，辛运兴静默片刻后便得知结果，犹豫了一会儿，只见浅奈默不作声地把手缩回袖子里缓缓抬头，眼下一片乌青。他笑道：“不错啊，这个年纪入开光境界，前途无量。”
女孩眼中似乎有微光而过，辛运兴愣神，突然后悔一时嘴快说出的话，他有些慌乱地再去看浅奈，却见她和刚刚无异，惨白着一张脸，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宛如课枯藤老树。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