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五殿下
“老祖，这小子走了多久了？”
“额，大概或许可能应该估计是一两个月了吧。”
“……”
红黑异界的苍穹之上，秦天乾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遥望着黑碑前那粒渺小的身影。
同样的，其它悬浮在天空中的黑棺上也坐着、躺着、站着人，也有一些黑棺自始至终都紧闭着棺材板，一直沉寂着。
秦天乾撇着嘴巴，似乎非常纳闷儿的样子，他疑惑到，“小熙，你说他一个普通人，如此脆弱的灵魂为啥能得到灼幽印的认可？”
离秦天乾最近的棺材之上是一个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长发女子，那女子侧身躺在棺材上，左手手背抵在脸颊下撑住脑袋，右手轻轻拨弄着耳鬓垂落的青丝，一双修长白皙的大腿裸露在破碎的红裙之下。
诡异的是，女子眉心处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小洞，约莫手指般大小却贯穿了整个头颅。
这位名叫“小熙”的女子看着远方的那个小黑点儿，轻笑道：“师尊是想起什么来了？”
秦天乾颇感无奈，自己这个徒儿很是机敏，仅一句话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如此纯粹的灵魂倒是挺像我的一位故人，只觉得面熟得很，却想不起故人是谁了。”
“定是个小帅哥呵呵呵……”小熙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眉眼间尽是风情万种。
“……“
“八百五十七万九千八百五十三……“
“八百五十七万九千八百五十四……”
陈尽不知疲倦地嘟囔着一个又一个数字，埋着头像是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一般，直愣愣地往黑碑走去，这条破碎而漫长的路他已经不记得走了多久了，在这个异界里没有日月星辰，时间的概念在这片天地中虚无缥缈，陈尽只能走一步喊一步。
奇异的是，陈尽感觉不到疲倦，感觉不到四周烈火和岩浆的炙烤，感觉不到不停数数的口干舌燥，他唯一的感觉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尽迷惘。
这段漫长的路途给陈尽的感觉已经从枯寂无聊直至痛苦，转变成了如今的麻木和迷惘。
曾经的豪言壮语和豪情壮志、曾经的喜怒哀乐、曾经的过往云烟在此刻都成了虚无，不知是黑碑的影响还是自己的灵魂的弱小，陈尽能感知到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虚弱，就好像风前烛、雨里灯……
陈尽以为黑碑是在考验他的心性，于是他在心中无数次坚定自己的信念，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凌绝天下，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走到修行的巅峰，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做天下人不能做到的事，他想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后来陈尽发现他错了，无论是在心里默念多少次，无论他怎么坚定自己的心性，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会崩溃，他经历了无数次从肯定自己到否定自己的转变。
最终陈尽不得不惨笑着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即便自己从来都不想承认。
“我根本，就没有人性。”
“我是个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人，不，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适用于“生”这个字眼，因为抚养我成人的那个人说，他用了三十七年才让我从“物”彻底变成了“人”，又用了十三年才把我从“人”变成“陈尽”。”
“十三年里，他自以为教会了我成长，被人打骂了应该生气，遇见喜欢的人应该去追求，亲近的人死了应该伤心，人应该要有胸怀大志，一个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为目标拼搏的道路上披荆斩棘，甘之如饴，因为他说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他走了，他让我回归人类的世界，可是真的当我接触到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所认知的人和我见到的人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他们都是装的，他们也一定跟我一样胸怀大志，也一定跟我一样的喜怒哀乐，我在方寸城待了五年，开个酒馆就能看见更多“装”的人，我想拆穿他们的伪装，可是装的人太多，我应付不过来，我不想看见他们了”
“两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姑娘，我惊喜地发现她和我一样无父无母，我以为她是和我一样的人，于是我收留了她，可是我发现她也在“装”，我不想看见她，我把她送进了书院里“
“我想回到蛮荒，我想找到那个抚养我的人，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是他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些很可怕的想法，比如，会不会我才是那个在“装”的人，我会不会一直装作自己是一个人。”
“我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人性……”
陈尽见过的人越多，他的人性就越丰富、越真实，真实到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好像是一张白纸，承受着这个世道为他画上的浓墨重彩的每一笔，但再怎么侵染，他的底层还是白纸，就好像他的灵魂，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是多了些什么，还是少了些什么，陈尽无从得知，此刻他的灵魂虚弱到了极致，被抽丝剥茧，显露出了真正的“陈尽”。
陈尽的灵魂再也不是人形，而是化作一团湛蓝的精光，如同这世间最璀璨的宝石，在这个红与黑的天地间迸发出耀眼的流光。
“我擦，这是啥啊？”秦天乾在远处的天上瞪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待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他哪里见过这番景象啊。
另一边的小熙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其余黑棺上的人纷纷注目，就连原本紧闭棺材板里的人也探出头来看着面前的景象。
只见那湛蓝精光缓缓摇曳着，仿佛在打量着这个奇异的世界。
“唉……”
在秦天乾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湛蓝精光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沉重叹息，那叹息声极尽的悲痛，极尽的遗憾，极尽的怀念，犹如延续了千秋万代的古国在历史的长河中烟消云散，犹如持续了无尽岁月的执念在回望过去、展望未来。
“秦兄，别来无恙。”那湛蓝精光竟然口吐人言，声音低沉而虚弱。
秦天乾愣神许久，这道声音即使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岁月也依旧熟悉至极。
突然，他面色大变，狂喜之色瞬间出现在脸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神情激动地大喊，“五殿下？！”
五殿下的精魂似乎带着笑意，说道：“原来我炼制的灼幽印是被秦兄得到了，天缘凑巧下留存了秦兄和诸位的神识，真是无巧不成书。”
几千年不见，现如今故人重逢，秦天乾高兴不已，只见他点着头笑道：“既然是殿下所作，我自然不能容忍明珠暗投，落入他人之手啊，只是没想到殿下的手段已经到如此境地，我等死后还能留存些许神识千百年不灭。”
五殿下坦然回道：“灼幽印确是我亲手所炼，但诸位的神识得以留存却并非我所为，而是这块九幽碑所为。”
“九幽碑？”秦天乾等人闻言一愣，似乎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还以为是五殿下自谦，胡编乱造的玩意儿。
“这九幽碑也是我机缘巧合下所得，此物别无他用，偏偏在魂魄之道上奥妙无穷，惭愧啊，鄙人穷尽一生也只不过是管中窥豹罢了。于是我在炼制灼幽印时，把这个九幽碑封印在其中，只等将来某一天再与它重逢……”这时候，五殿下似乎看出来众人的疑惑，耐心解释道：“我若是有这等实力，也不至于落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地步了。”
“什么！”秦天乾面色大变，难以置信看向那团湛蓝流光。
“那你现在是……”小熙不认得五殿下，但是能看出自己的师尊很是尊敬这个五殿下，于是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五殿下满不在意地笑到，“死透了，留了点儿神识在精魂之中，被九幽碑唤醒了。”
小熙闻言乐呵呵地笑到，“那你惨了，得跟我们一样关在这个地方千百年了。”
五殿下的湛蓝精光缓缓靠近九幽碑，他淡定地说道：“那可不行，我要是留在这儿，别说这个小洞天了，就连外面的世界也得跟着覆灭。”
五殿下似乎正在观摩这个九幽碑，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说到，“我得在我的王兄，哦不是皇兄发现我之前，创造一个真正的人出来，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皇兄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神识苏醒了，没关系，马上他“朝思暮想”的五弟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被抹除了。”
说完五殿下的精魂毅然决然地冲向九幽碑，只留下一串酣畅淋漓的大笑和一句“秦兄！相逢既是永别，我这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五殿下的笑声响彻寰宇，回荡在整个小洞天之中，天地悲鸣，炽焰滔天，此间天地顷刻化作了恐怖的炼狱。
秦天乾似乎淡定了许多，能与故人重逢本就是人生一大幸事，纵使相逢既是永别，也再没遗憾了。
秦天乾平静地看着五殿下的精魂没入九幽碑中消失殆尽，微微一笑，“一路走好，五殿下。”
“额，大概或许可能应该估计是一两个月了吧。”
“……”
红黑异界的苍穹之上，秦天乾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遥望着黑碑前那粒渺小的身影。
同样的，其它悬浮在天空中的黑棺上也坐着、躺着、站着人，也有一些黑棺自始至终都紧闭着棺材板，一直沉寂着。
秦天乾撇着嘴巴，似乎非常纳闷儿的样子，他疑惑到，“小熙，你说他一个普通人，如此脆弱的灵魂为啥能得到灼幽印的认可？”
离秦天乾最近的棺材之上是一个衣着暴露，身材火辣的长发女子，那女子侧身躺在棺材上，左手手背抵在脸颊下撑住脑袋，右手轻轻拨弄着耳鬓垂落的青丝，一双修长白皙的大腿裸露在破碎的红裙之下。
诡异的是，女子眉心处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小洞，约莫手指般大小却贯穿了整个头颅。
这位名叫“小熙”的女子看着远方的那个小黑点儿，轻笑道：“师尊是想起什么来了？”
秦天乾颇感无奈，自己这个徒儿很是机敏，仅一句话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如此纯粹的灵魂倒是挺像我的一位故人，只觉得面熟得很，却想不起故人是谁了。”
“定是个小帅哥呵呵呵……”小熙掩着嘴呵呵笑了起来，眉眼间尽是风情万种。
“……“
“八百五十七万九千八百五十三……“
“八百五十七万九千八百五十四……”
陈尽不知疲倦地嘟囔着一个又一个数字，埋着头像是没有知觉的行尸走肉一般，直愣愣地往黑碑走去，这条破碎而漫长的路他已经不记得走了多久了，在这个异界里没有日月星辰，时间的概念在这片天地中虚无缥缈，陈尽只能走一步喊一步。
奇异的是，陈尽感觉不到疲倦，感觉不到四周烈火和岩浆的炙烤，感觉不到不停数数的口干舌燥，他唯一的感觉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无尽迷惘。
这段漫长的路途给陈尽的感觉已经从枯寂无聊直至痛苦，转变成了如今的麻木和迷惘。
曾经的豪言壮语和豪情壮志、曾经的喜怒哀乐、曾经的过往云烟在此刻都成了虚无，不知是黑碑的影响还是自己的灵魂的弱小，陈尽能感知到自己的灵魂越来越虚弱，就好像风前烛、雨里灯……
陈尽以为黑碑是在考验他的心性，于是他在心中无数次坚定自己的信念，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凌绝天下，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走到修行的巅峰，他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做天下人不能做到的事，他想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后来陈尽发现他错了，无论是在心里默念多少次，无论他怎么坚定自己的心性，最终所有的一切都会崩溃，他经历了无数次从肯定自己到否定自己的转变。
最终陈尽不得不惨笑着面对一个残酷的事实，即便自己从来都不想承认。
“我根本，就没有人性。”
“我是个生下来就无父无母的人，不，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适用于“生”这个字眼，因为抚养我成人的那个人说，他用了三十七年才让我从“物”彻底变成了“人”，又用了十三年才把我从“人”变成“陈尽”。”
“十三年里，他自以为教会了我成长，被人打骂了应该生气，遇见喜欢的人应该去追求，亲近的人死了应该伤心，人应该要有胸怀大志，一个人活着的意义就是在为目标拼搏的道路上披荆斩棘，甘之如饴，因为他说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他走了，他让我回归人类的世界，可是真的当我接触到这些形形色色的人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所认知的人和我见到的人是不一样的。”
“我以为他们都是装的，他们也一定跟我一样胸怀大志，也一定跟我一样的喜怒哀乐，我在方寸城待了五年，开个酒馆就能看见更多“装”的人，我想拆穿他们的伪装，可是装的人太多，我应付不过来，我不想看见他们了”
“两年前我遇到了一个姑娘，我惊喜地发现她和我一样无父无母，我以为她是和我一样的人，于是我收留了她，可是我发现她也在“装”，我不想看见她，我把她送进了书院里“
“我想回到蛮荒，我想找到那个抚养我的人，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可是他走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有时候，我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些很可怕的想法，比如，会不会我才是那个在“装”的人，我会不会一直装作自己是一个人。”
“我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人性……”
陈尽见过的人越多，他的人性就越丰富、越真实，真实到他根本分不清自己是不是一个正常人。
他好像是一张白纸，承受着这个世道为他画上的浓墨重彩的每一笔，但再怎么侵染，他的底层还是白纸，就好像他的灵魂，天生就和别人不一样。
是多了些什么，还是少了些什么，陈尽无从得知，此刻他的灵魂虚弱到了极致，被抽丝剥茧，显露出了真正的“陈尽”。
陈尽的灵魂再也不是人形，而是化作一团湛蓝的精光，如同这世间最璀璨的宝石，在这个红与黑的天地间迸发出耀眼的流光。
“我擦，这是啥啊？”秦天乾在远处的天上瞪得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待在这里这么多年了，他哪里见过这番景象啊。
另一边的小熙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其余黑棺上的人纷纷注目，就连原本紧闭棺材板里的人也探出头来看着面前的景象。
只见那湛蓝精光缓缓摇曳着，仿佛在打量着这个奇异的世界。
“唉……”
在秦天乾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湛蓝精光发出了一声响彻天地的沉重叹息，那叹息声极尽的悲痛，极尽的遗憾，极尽的怀念，犹如延续了千秋万代的古国在历史的长河中烟消云散，犹如持续了无尽岁月的执念在回望过去、展望未来。
“秦兄，别来无恙。”那湛蓝精光竟然口吐人言，声音低沉而虚弱。
秦天乾愣神许久，这道声音即使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岁月也依旧熟悉至极。
突然，他面色大变，狂喜之色瞬间出现在脸上，他有些不知所措，只得神情激动地大喊，“五殿下？！”
五殿下的精魂似乎带着笑意，说道：“原来我炼制的灼幽印是被秦兄得到了，天缘凑巧下留存了秦兄和诸位的神识，真是无巧不成书。”
几千年不见，现如今故人重逢，秦天乾高兴不已，只见他点着头笑道：“既然是殿下所作，我自然不能容忍明珠暗投，落入他人之手啊，只是没想到殿下的手段已经到如此境地，我等死后还能留存些许神识千百年不灭。”
五殿下坦然回道：“灼幽印确是我亲手所炼，但诸位的神识得以留存却并非我所为，而是这块九幽碑所为。”
“九幽碑？”秦天乾等人闻言一愣，似乎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号，还以为是五殿下自谦，胡编乱造的玩意儿。
“这九幽碑也是我机缘巧合下所得，此物别无他用，偏偏在魂魄之道上奥妙无穷，惭愧啊，鄙人穷尽一生也只不过是管中窥豹罢了。于是我在炼制灼幽印时，把这个九幽碑封印在其中，只等将来某一天再与它重逢……”这时候，五殿下似乎看出来众人的疑惑，耐心解释道：“我若是有这等实力，也不至于落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地步了。”
“什么！”秦天乾面色大变，难以置信看向那团湛蓝流光。
“那你现在是……”小熙不认得五殿下，但是能看出自己的师尊很是尊敬这个五殿下，于是小心翼翼试探着问道。
五殿下满不在意地笑到，“死透了，留了点儿神识在精魂之中，被九幽碑唤醒了。”
小熙闻言乐呵呵地笑到，“那你惨了，得跟我们一样关在这个地方千百年了。”
五殿下的湛蓝精光缓缓靠近九幽碑，他淡定地说道：“那可不行，我要是留在这儿，别说这个小洞天了，就连外面的世界也得跟着覆灭。”
五殿下似乎正在观摩这个九幽碑，他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缓缓说到，“我得在我的王兄，哦不是皇兄发现我之前，创造一个真正的人出来，一个……有情有义的人。”
“不出意外的话，皇兄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神识苏醒了，没关系，马上他“朝思暮想”的五弟就会从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被抹除了。”
说完五殿下的精魂毅然决然地冲向九幽碑，只留下一串酣畅淋漓的大笑和一句“秦兄！相逢既是永别，我这个“孩子”就托付给你了！”
五殿下的笑声响彻寰宇，回荡在整个小洞天之中，天地悲鸣，炽焰滔天，此间天地顷刻化作了恐怖的炼狱。
秦天乾似乎淡定了许多，能与故人重逢本就是人生一大幸事，纵使相逢既是永别，也再没遗憾了。
秦天乾平静地看着五殿下的精魂没入九幽碑中消失殆尽，微微一笑，“一路走好，五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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