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婚姻磨合期（七）陈广林的孝顺

    陈广林来的很快，40来分钟就过来了。

    姐姐向他电话里说了父亲患病的消息。他这几十分钟可谓是度秒如年。在面对面的交谈中，他听懂了一些重要信息：一是肺癌、二是晚期、三是要不要告诉老爸、四是治不治、五是他们等他拿主意。

    陈广林心里慌的不行，脸上呈现出悲痛、期望、受到重击的慌乱等等神情来，一双手无助的开始扣手指姆指甲。姐姐递给他一杯热水，他机械的接过来喝下。

    他们正站在住院楼的楼道里，三兄妹被这个坏消息弄得神情悲痛而绝望，互相也说不出什么鼓励宽慰的话来。楼道里只剩下默默无语的哀叹。

    重大信息的接受和消化，是需要时间的，短时间内是无法做出决定的。而且儿女们都习惯于被父母安排，这突然来反向安排父母的生命，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陈家大姑约了另外两个姑姑，买了第三天的火车票，还有二姑父，也一起来了R城。

    婆婆妈也知道了。她带着大姑子二姑子从远方赶来，两家人还没有正式聚过，儿子说亲家公时日无多、儿子媳妇想要正式一聚并嘱托她尽量圆满，她二话没说立刻召集儿女们赶来R城。

    陈父出了院。儿女们告诉他肝脏上长了个良性肿瘤，那个肿瘤顶着肝脏的皮了，所以很痛，需要用药控制好了就行了。他隐约觉得不对。但是这几天他非常高兴，自己的亲人们都在跟前，约着他一起R城到处玩，热热闹闹的，亲家母还是个重情义的，专程来看望他，说话各方面也是十分的明事理，不像个多事的人，女儿这婆家算是找对了。儿子说工作太累了之前加的班正好可以放段时间的假，打算带他去云南旅游一圈，他很高兴。所以多的事他也还没来得及仔细想。

    陈丽书陈广林两姐弟和几个姑姑商量后决定，既然是晚期，手术已然没有意义，而且治疗效果有限副作用很明显，就先不治疗了，先瞒着陈父一段时间，带他旅游旅游、朋友之间热闹热闹，他最喜欢的就是这些，在人生最后的这段时光里，最大限度的让他高兴和享受。

    陈父不是个糊涂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琢磨这事诸多可疑之处。之前陈丽书试探过他如果是癌症怎么办，他当时说那就不治疗了。旅游还没完，陈父就痛倒了，那时候陈广林正陪着老父亲在抚仙湖看风景和喂鸟。就离发现肝癌晚期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陈丽书出钱，陈广林出人，他带着老父亲回了乡下老家，在镇上打着杜冷丁，哭着给姐夫打电话问有没有止痛的方法。陈丽书听到了后，心如刀绞，无论如何也是不愿意父亲在那里受罪的，要求必须治疗，无论留得住留不住，咱也得治，哪怕只是让父亲不要那么疼痛。倾家荡产咱也认了，能让咱爸爸减轻些疼痛，能多留些日子就多留些日子。所以陈丽书两姐弟将实际的病情如实告诉了父亲。父亲却说他已经猜到了，村里李群有就是肝癌这么痛死的，还说自己也不想治了。

    陈广林跪在父亲床前祈求父亲再让他们两姐弟试试，听说有些癌症是能治好的，咱们再去省里大医院去查一查，再试试，万一有新的治疗手段和新药出来了呢，一个大小伙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父亲不忍，也想着自己还没有看到儿子结婚生子呢，万一真的能再延长些时日呢，遂同意上R城治疗。

    老秦找了省肿瘤医院的同学，叫周娟，任胸外科主任，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个主任仁心仁术，从业二十年来，曾数次获得患者家庭的肯定和赞美，锦旗挂满了整面墙。周主任给陈父做了更为分类细致的检查，后来诊断出来是小细胞肺癌伴随多脏器转移、脑转移、骨转移。她向老秦解释了小细胞肺癌的恶性程度和生存率。陈丽书大概听懂了一些，可以总结为生存期短、三个月、恶性程度高、吸烟史、危害性大等等。周主任用了极为专业的医学术语尽量客观的阐释病情。陈丽书这几年跟着老秦，也不是白混的，潜台词是听得懂的，所以周主任的潜台词是：晚期，通过化疗+放疗的方式，可以多存活一些日子。一次化疗+放疗，一个疗程大概3-4万元，需要6个疗程。但两年生存率不足1%。意思是两年内如无奇迹，人肯定就没了。有的人连6个疗程都熬不下去就没了。周主任问治不治，她拍板说要治。多抢一天算一天，多看一眼算一眼。

    而后就是开始化疗放疗，父亲非常配合。陈广林辞了职，每日陪伴父亲左右，端茶递水、推拿按摩，尽心侍候。父亲疼痛难忍，化放疗后吃啥吐啥，整个人极度不好，脾气也不好了很多，陈广林确是没有一句怨言，一天要给父亲推拿按摩三四次，每次一个多小时。推拿可以有效缓解疼痛和不适。从一个月前开始就是这样，直到父亲离开，他从未有一日倦怠过。他的孝心得到了亲戚朋友们所有人的尊重和赞美。

    而那段时间，陈丽书就负责弄各种美食。她几乎学习了市场上能见得到的各种小吃的做法，老爸想吃羊肉米线、西红柿面片、酸菜肉丝面条、清汤乌鸡、拔丝苹果等等，不会就学。

    两姐弟一人照顾起居、一人照顾饮食，父亲倒也是满意的。但是父亲为人十分厚道、很是替人着想，除了疼痛上来的时候，更多的时候就是心疼他的俩孩子，他深深的觉得自己拖累了俩孩子。儿子辞了职没了收入，女儿几头跑，又是单位又是娃娃又是医院的。他让女儿不要陪床，陈丽书听了话，但是她却后悔一生。自己的父亲在病床上躺着忍受折磨，自己却一次都没有陪床过，连老秦都陪过床，自己却没有，她深刻的觉得自己不够孝顺，而后经年每每想到这些，就是自责和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