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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风雨之外 有刀起

    嗡嗡嗡。

    一阵清亮剑鸣压过风雨之声!

    有一抹淡蓝色剑光,卷雨碎风而来,在细雨里徒然转折,如天地间有大手于这幕风雨画卷里神来一笔。

    忽然间,雍容公子原本飘荡不止的白袍凝固住,像是九数寒冬里冰川冻结。

    长廊里大风呼啸,唯独雍容公子所处的方寸之地死寂无声,仿佛有一面看不见摸不着的镜面在阻隔一切。

    那抹穿梭于风雨中剑光,眨眼之前还只是清越剑鸣,当眨眼之后,便穿梭过重重雨水,化作浩浩荡荡风雷咆哮的巨大声势!

    剑光速度奇快,以至于所过之处雨水尽数被碾碎,在那长廊之外呈现出一种如梦似幻的奇景,风雨依旧却有浓浓水雾悄然弥漫。

    长廊之内,长廊之外已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是五境剑修!”

    枯瘦老人也不得不避其锋芒,那始终浑浊冷漠的眼眸里有泛起掩饰不住的慌乱,几个依旧置身于风雨里的白衣侍卫毫无征兆倒地,双手死死捂着自己的颈部,鲜血自指间溢出,怒目圆瞪,致死都不知道如何而死。

    剑未至,气已到!

    长剑所指的尽头,正是长廊里置身事外的雍容白袍。

    如此看来,此前接连出现的几波杀手都不过只是开胃菜,虽然已经远离大周境内,可要刺杀一位大周皇子,这种阵势也并不那么出乎意料!

    然而,饶是心知肚明,当亲眼目睹这一出现便风雷大动的剑气,仍旧是不得不悚然!

    当当当的一连串剑锋交击!

    雍容公子摊开双手,不见有如何的动作,便见到那些涌入长廊的雨水如遭受冰霜侵蚀,徒然在半空中凝固停顿!

    在剑光即将抵达长廊的刹那,雨水急速飞掠而去,这样的一幕,面对如此声势浩大的剑势,无异于是杯水车薪,但给人感觉并不如何坚硬的雨水,在半空中划过诡异的弧度后,以前赴后继的滴水石穿的毅力,硬生生阻滞住无力匹敌的剑势。

    下一刻,雨水串联成线,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将肃杀气息演绎至巅峰!

    淡蓝剑光在雨幕里勾勒出的一抹弧线,闪电般再次掠向长廊,剑势不再如此前那般风雷大动,而是轨迹难以捉摸,如灵动幽灵穿梭过密密麻麻雨水。

    随着剑气越来越近,始终没有表情的雍容公子也不由得不脸色微变,盯着那抹剑光,忽然间双手相叠在额前,同时冷喝一声:“请!”

    随着这声玄妙口令,他身前纷纷扰扰的雨水,剧烈震动起来,就像是一条横卧在雨中的大蛇,在经过长久的冬眠而缓缓苏醒过来。

    令人窒息的压抑传来,无论是此前气势恢宏的剑气还是此时灵动诡谲的剑光,相较于此,都始终无法相提并论!

    而做完这一切的雍容公子因为耗尽太多精气神而脸色苍白如纸屑,他抬头直直盯着那一抹剑光!

    看似漫长的战斗,其实只不过是几次风雨招摇的时间而已,这就是凡夫俗子所仰望不及的世界!

    匍匐在地面的谢十一自那一剑西来后,便始终闭着眼睛,仿佛并不知道所处在何等危险境地之中。

    没有人注意到在这样的生死一线,在这样世人想象不到的恢弘场面里,有个清瘦少年双手微微颤抖,不停摩挲着柴刀,正在等待着某种可能出现的机会。

    就在那柄剑光被大蛇逼得再不能寸进的时候,谢十一猛然睁开眼睛!

    长廊里插手不了这等场面的枯瘦老人,看着那一抹即将要给碾压得不复存在的剑光皱起眉头,恍惚想起什么,抬起头惊慌失措喊道:“是剑修没错,却不是第五境!”

    仿佛是为了应证他所说没错,那分明已经黯然失色的剑光刹那爆发出如同旭日东升的光泽。

    雨水凝聚的大蛇开始剧烈颤抖起来,震得雨水飞溅,到了即将崩溃的边缘!

    随着那柄剑光挣扎幅度急剧扩大,大蛇瞬间出现一抹裂痕,随后犹如蛛网弥补,转瞬之间,便崩碎成漫天水花。

    就在雨水尘埃落定的同时,脸色足够苍白的雍容公子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嘴角流溢出一抹猩红血迹,仿佛这个刹那已经抽空他所有的力气!

    枯瘦老人爆喝一声,直接掠向剑光,气势水涨船高,只可惜刚刚触及,就被无形剑气震飞出去。

    这是境界察觉,如山川沟壑无法逾越!

    借此得到一丝喘息机会,雍容公子面无表情再度双手交叉相叠在眉心,说了一个无声的请字!

    这个无声字符吐出后,就如同石子落清池,在雨幕里激荡起肉眼可见的重重涟漪。

    一袭广袖长袍也随着泛起波澜的男子,所给人的感觉已经沧桑得如同死人,他眼角开始渗血,显得极为惨烈。

    风雨戛然而止,剑光也随之而停滞,维持将要刺破长廊的趋势,却没有办法刺下来,随着半空涟漪波澜越大,剑光开始一寸一寸溃散。

    这个过程虽然十分缓慢,但对于已经虚脱的雍容公子而言大局已定!

    只是,没有人预料到一个不应该出现这里的清瘦少年居然突兀出现。

    一柄往日里屈指可以弹碎的柴刀,一个往日里不屑一顾的少年。

    风雨之外,长廊之里,有刀乍然而起!

    以如此近乎于求死的方式,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插柳,这个内心已经响起悲歌的清瘦少年,选在在最恰当的时机地点,几乎一下子便掐在对方的死穴上!

    一刀划下,刀锋勾勒出一道半月寒光,几乎能够清晰看到对方脸上的错愕。

    修行者远比普通人想象中更要强大无比,就算失去所有防备后,也依旧不会沦为砧板鱼肉任人宰割,在这电光火石的时刻,这位生来便高高在上的皇子,再次微微张口!

    仍旧是一字:“请!”

    这次并没有如何异象出现,但谢十一的脑海之中,现在如同有狂风暴雨肆虐而过。

    转瞬之间,他已经是七窍流血,但哪怕是如此,依旧是艰难前行,此时此刻他所有的意念,都在强撑着挥出这或许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刀,他绝不会允许也绝不会愿意半途而废,即便是这一刀之后,绝无活路!

    噗的一声,鲜血涌上喉咙脱口而出!

    清瘦少年依旧没有理会,甚至都连半点迟疑都没有,脸上因为挣扎的缘故扭曲狰狞,细微汗水混杂着血水流淌成小溪。

    脑海恍惚遭受风雷肆虐,这种感觉就是生不如死。

    可是哪又如何!

    伴随着令人心悸的撕破血肉声,刀锋之下洒落一大片鲜血。

    没有人知道这个清瘦少年该要秉持着何等的意念才能走到这一步,更没有人能想明白为何他要走上这条鱼死网破的路。

    雍容公子只觉得一股炽热从脸颊上传来,随后便低头看到一尘不染的白衣上落满猩红!若非是生死一线间艰难错开半步,可以想象会是如何的下场!

    他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盯着近在咫尺的少年,满是血水的脸色抹过一缕荒谬错愕的神情!

    即便是已经修道至第五境,哪怕是那一刀并不致命,但他依旧只是血肉之躯啊。

    所以,这位往日在大周能博得君子喜怒不形于色的皇子,破天荒第一次压抑不住怒火!

    既是为自己大意,也是为内心莫名泛起的心悸!

    “杀了他!”

    半步之差,便是胜败之别!视线被血水模糊的谢十一知道,他已经无法再威胁到一位修士,虽然知道对方已经虚弱至极。

    他咧嘴惨然一笑,没有多少不甘,只有着解脱!

    从提刀开始,这样的结局没有出乎意料!

    一场惨烈厮杀,到现在才算是宣告结束,余下的人望向谢十一的目光,默然间发生些许微妙变化,这样一个明知必死也只求一死的少年,很难不让人心生感慨!

    风势骤然大起,受此牵引,雨水再次灌入长廊,让人猛然回想起依旧存在的剑光。

    一袭白衣的女子飘然而过,那柄被阻滞在重重涟漪外的淡蓝长剑自行归鞘。

    她略有犹豫,挥手卷起长廊里清瘦少年,一晃而逝!

    饶是满脸鲜血的雍容公子都不由得一愣,最终还是没有阻拦。

    他既不愿意去试探对方是否还能挥霍出几剑,也不认为这个七窍流血的少年能够躲得过初一,还能逃得过十五!

    他抬手缓缓抹着脸颊,满手猩红,满手血!

    以至于将他望着远方微笑的神情,渲染得异常残酷!

    能请动卫子桑出一剑,看来他那几位流淌着同样血脉的兄长还真是舍得下本钱!

    芦苇巷里,剑崖上最有望能成就剑仙的卫子桑,静静望着对面悄无声息的少年,脸上泛过一抹恍惚,然后下意识收回视线,转头瞥向别处!

    屋外细雨依旧,冷风从来将屋里仅存的淡薄生气给吹得荡然无存。

    她清秀的眉梢微微蹙了起来,她很清楚这样的少年以身涉险进入这场厮杀里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必死心境。

    短短几日如隔经年,这个往日里笑容和煦的少年到如今的失魂落魄,似乎只是为了应证,这世道比意外来的更意外的只能是意外!

    虽然她坚持认为修道一途就是讲究的我命由我,但就算是如此,这整个天下能有几个掌握天命?

    卫子桑静静看着他的侧脸,那张清瘦的面容十分普通,此时除去木讷之外也就只剩下浓浓的晦暗。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普通少年,也敢做出提刀去杀天人的表现,让她不止一次回想起剑崖后山所篆刻的四个字,逆天而行!

    “你不是第一次杀人?”

    卫子桑往后靠了靠,虽然身为第六境剑修早已经能抵御风寒酷热,可坐在这里她依旧感觉有些寒气渗人!

    静静坐在对面少年,环顾着空空荡荡的小屋,然后极力闭上眼睛。

    重新睁开眼后,他转头直直盯着屋外淅沥沥秋雨,回忆说道:“大概几年前有过一场饿殍千里的大旱,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随时都可能被吃了,若不是遇上个落魄武夫!”

    他停顿许久,看着秋雨出神,等到她以为不会有回应后,却又破天荒开口说道:“易子而食这在当时再寻常不过,当然那个落魄武夫也不是起了什么好念头,似乎是因为走火入魔的缘故需要时常生吃心肝,但总之他带我们熬过了那场大旱,也教会了我许多事。”

    言语虽然平淡,但可以由此想象得到,不到十岁的小男孩背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混在满是饿红了眼的流民队伍里,环顾四周皆是如同豺狼的目光!

    那个时候挨饿受冻或许都算不得什么,冷眼看着一条条生命消逝在眼前,然后麻木继续活着!

    卫子桑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他明知死路一条还要佩着柴刀去杀人,有些人生来便拥有太多,舍弃些许也无妨,可有些人生来拥有得太少,以至于失去些许就失去了整个生命!

    谢十一不再看雨,低头说道:“人活着,有时候真的很难!”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不知道隐藏了多少生存艰辛的血和泪。

    卫子桑愣愣看着他,忽然问道:“后来怎么样?”

    谢十一抬起头,平静说道:“后来那个落魄武夫越来越有发狂的迹象,于是我杀了他,也是用的这把柴刀。”

    不知不觉他已经重新低头看着手中刀锋,当年之事,有何等的惊险,他也不打算向这位身份尊贵的修士去解释!

    谢十一将柴刀在衣袖上使劲擦了擦,抿起嘴唇不再说话!

    他已不是第一次杀人!

    所以,也不会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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