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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回:薛宝钗借词含讽谏 王熙凤知命强英雄(二)

    风乍起,浪高急,船家入湾子躲避,如圭锁上舱门,奔逃上岸,把钟留在几上。吃了酒回来,再寻不着,只见从几到窗的一溜水迹——想是风摇船晃,可巧滚出窗外去,掉在水里不知那处了。拿现钱雇渔人打捞了两日,也未找见,归期紧急,不可延宕,悻悻的只好南归任所了。

    子兴既得知了此话,来往京城,必要在柳口歇店,水中岸上亲热人,寻机打听宝钟。而今白得了娄四叔的钟去,拿眼一看,非但是宝,并且正是如圭那一只,至此方信如圭酒后吐的果是真言。

    子兴到家,两边铺面上的伙计都出来迎接,子兴问:“这两月我不在北边,买卖还过的去么?”掌眼的王作梅打恭道:“托爷的福,好上加好,那乾钟烧了两窑,还不够卖!铺上窑里都脱了货,加派秦四他们几个赶工,再烧一窑年间发卖。牙行的经济,没有不爱的,有道可惜了的——”子兴道:“‘成对各翻倍’,必是说不成套。”

    二姐儿在踩雪作耍,听着吱吱的声儿,拿脚印子拼花样,召弟跟在后头,亦步亦趋,有样学样。听见父亲远别归来,二姐儿跑出二门,扑在子兴怀里唤爹。召弟蹒跚跟了来,牙牙学语,也把“爹”唤的不住。二姐古怪,回身推他一个趔趄,耷眼告诉:“你爹在窑上,这是我爹!”

    召弟跌一跤在地下哭,子兴抱他起来端详,心下道:“生的好模样,可惜不是小子。”因问:“你爹娘把你号作召弟,怎么还没召个弟弟来?”他娘听见孩儿哭声,出垂花门来寻,子兴家的跟后送出来。

    秦四家的一见了子兴,退步便避在兴二奶奶身后,子兴问他家的:“这是谁家孩儿,可怜见的。听见二姐唤爹,他也跟着唤起来。”他家的笑问:“你可答应了?若应了,不许赖,明儿我替你认他做干女儿,这主意可好?”子兴含糊说了几个好,起身径入内院去了。

    兴二奶奶送出秦四家的,回房伺候丈夫更衣,那丫头知趣便出去了。子兴家的拿来箭袖,道:“窈娘跟爷一道回来的,何不带家来,叫我也替他洗洗尘。”子兴把手伸进袖子里,“你这贤惠也过头了,他是丫头,你是主母,那能乱了这规矩呢?”

    他家的笑替他扎汗巾子,道:“礼是做给外人看的,家常没人处,穷讲究做什么?”子兴坐下道:“他去水仙庵见窕娘去了,你有这样心,进来的日子有呢。我且问你,你娘是块老姜,这都一年了,怎么妙玉那坤钟还是没个话?”

    他家的递上茶来,笑嗔:“爷到家还没歇呢,就又操心,外面齐腰深的银子,慢慢捞罢!我娘上了栊翠庵不知多少趟,留心看了,并未见过。张如圭指兔子给爷撵,爷就当了实心粑,焉知就不是他毛估天的话?”子兴不乐,“真话假话,我冷某人自有分断!”将歇一夜,都中友好有要应酬的,他家的打点了两分礼,子兴出门,先往梅府去了。

    梅萍告假在家,伴妻安胎,李再庆告辞要去,叫梅家母子双双留住。萍姑爷道:“内子大安,疾去而不返,贤弟怡情陪伴之劳顿,不敢言谢。贾府宝二爷不吝借玉,倒要亲送了这通灵宝玉去面谢,方不失为人之道。内人有身,我这一去贾府,还劳贤弟费神照应。”

    子兴来拜,梅萍已去了有会子了,便只拜了梅母,谢辞留饭,又往金陵府知府吴京安府上拜他高堂二老去了。

    贾政爱才荐能,秉性如此,见梅萍人物风流,谈吐不俗,不在傅试之下,留他谈说了一番,才允他辞去了。得了通灵宝玉,来见夫人,向那床头道:“你总担心宝玉这玉,梅公子俱礼亲送来了,你睁眼瞧瞧,看可是宝玉的?”

    王夫人深睡如故,贾政温言又道:“夫人睡的日子长了,也该醒一醒了,儿子媳妇都是好的,我是怕睡出病来。”严父之慈如此,宝玉头一回见得,心说“哀哀父母,生我劳瘁”,转面拭泪时,李纨止不住在屏风后头闷声嗽了一声半声。贾政叹一声,替宝玉把通灵宝玉戴好,无言走了出去。宝玉送出院门,由贾环送去了,还回母亲床前来。

    医药皆无效验,宝钗忧心太太,无法可想,祷之于祖,告之于神。这一日从婆婆屋里出来,往西行,不回怡红院,走入园中,径向妙玉的庵里来。

    妙玉听知来意,道:“不瞒你说,太太的时辰八字我都知道,我已替太太算过了。无奈知识浅陋,只能入定,未能入胜,故尔未知吉凶。佛家之入胜,犹道家之朝彻,须入物我两忘之境,而有心性二界之通,方可接朝彻之光,见未来之事。”宝钗谢了妙玉,跪向佛前,心动神知,默然祷祝,一尽其诚。

    宝钗他们都替太太吃斋,宝玉亦然,所不同者:食斋之后,更有心斋。夜宿怡红院,昼坐梨香院,经旬不辍。这日人去词在,宝钗案头来看,是一首《西江月》,宝玉填的是:

    法法法元无法,空空空亦非空。静喧语默本来同,梦里何曾说梦?

    有用用中无用,无功功里施功。还如果熟自然红,莫问如何修种。

    宝钗见他说的多是任性自然之理,重在天道之无为,未免有失于人道之有为,心说:“回想当日他移情参禅,是颦儿和我一通讥刺批驳,劝了他回头。眼下颦儿不在世上了,舍我无人,还得我来讽他一讽,谏他一谏。”说了,动笔批了四句话,道的是:

    昔日见色未见空,而今知天不知人。

    域中人何为一大?天人合一不可分。

    宝玉见了此批,大然其义,敬宝钗之心,又加增了几分。从其规谏,把那人子之道,在老爷太太跟前从心做来。

    窕娘虽谏其姊,犹未放心,借着上牟尼院诵读贝叶经,把子兴心怀妙玉之钟,说与封妙闻。妙闻见过栊翠庵中二位师姐,妙见听了,叹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师傅遗言,正预今日。”妙玉听了师傅临终之训,备制男装,检点行囊,交代槛儿,以备来日游方之所需。

    却说娄四叔得知张华无情无义,让妻在前,弃父于后,再不肯与之目遇。和离不成,张华衔恨,不思悔改,动口动手,打骂三儿,殴伤岳父。父女告官,知县震怒,斥张华“不忠不孝,伤天害理”,痛打了一通板子,判令义绝。

    乡里共斥,张华无处依倚,饥寒交迫,出柳口只得顶风望北而来。路遇吴新登,得知老父已死,贾府败落,径上坟头,恸哭尽哀。居家守孝,李员外问所从来,张华叩谢他捐资葬父之恩,哭告:“强人掳掠,锁系为庖,寻机逃归,父亲大人却撒手人寰,子欲养而亲不在,叫儿子如何不伤心?”

    行号卧泣,三日不食,邻人箪食壶浆以济之,贾蔷为龄官所遣,亦为其事。张华往来坟山,从小蔷大爷院前经过,偶见坠儿出入,疑为前妻三儿,“个条走路,无有不像,可惜方才转面之间未曾看清面目。”说时已然跟在垣外,起势攀爬,看见重孝在身,只得罢休。回家纳闷了一宿,从此留了这个心。

    那日窥见龄官,一时痴倒,还是二丫头走来嗽了一声,叫他吃了一吓,惊起回身,和羞走了。龄官语与贾蔷,“久必生事,早思迁往他乡。”蔷道是,“你又不愿再入梨园,我家败亡了,在北边无益,不如南去寻一寻你的家乡。心诚则灵,不定就找着你生身的父母了。”龄官含泪点头,“这一世,我只跟着你,天南海北,你说去那里,就去那里。”

    听说龄官卖宅,邢老舅苦恨无钱买那美人的旧居成家,贾芹有的是银子,只怕贾蔷不卖把他,便借王仁的名号买了下来,赁与他夫妇且住着。

    嘤鸣出谷,乔迁之后,王仁日益便把邢德全厌弃起来,夜不归家,他家的指妈妈去客房告诉,说丈夫不在家,孤男寄宿,瞧着不像,还要生出多少不堪的闲话。月黑风高,德全无处可去,抱着膀子,瑟瑟的投在张华家的耳室,陪他吃素守孝,上山哭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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