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红楼梦后28回 > 一百三回:择膏粱寡母训次女 画婵娟兄嫂许小妹(一)

一百三回:择膏粱寡母训次女 画婵娟兄嫂许小妹(一)

    话说展眼年关又至,昨儿是年初一,宝玉拜了父亲年,自大老爷大太太处拜了来,守了母亲一日,别处只弟侄贾环贾兰两个去了。

    今日又同宝钗上来,一个捧盏,一个动勺,喂了药食。宝玉告母:“母亲尚未大安,儿子原不该暂离膝下。母亲知道,‘初二拜新灵’,北王痛失挚爱,感同身受者,自揣非儿子莫属。”

    王夫人经凿牙夫妻针灸调理,半边手脚渐有了知觉,也说得半句话了。直直的望着儿子说了,张嘴闭嘴说出一个“去”跟一个“罢”,舌头打起卷儿,含糊便不知他说的什么了。宝玉猜道:“母亲这是叮嘱我早些回来。”王夫人听了,迟迟发出一个笑,把儿子的手松开。

    茗玉祠四面疏竹掩映,这些竹子是年前从潇湘馆移栽至此的。贾芸是行家,又孝,地步间错拿的都好。

    宝琴走入其中,抚竹感叹:“三春过后,嫩笋成了新竹,粉墙青瓦,掩映的就更幽静了。”随来的妈妈说是,小螺道:“那时,又是一个潇湘馆,或是一个栊翠庵,那两处的竹子雅,人也雅。”

    刘姥姥母女早起便来扫洒庭院,擦抹案几,听见人说话,探出头来,姥姥见是宝琴,快步走来,彼此问好。姥姥告诉:“宝二爷才来了去了。”宝琴跌足痛悔:“嗐,我来晚了!早来,就见着这一年的头一面了。”

    说话间两相走近,宝琴问:“姥姥,二哥哥去了那里,路上我怎没遇着?”刘姥姥笑说道:“‘初三拜父母,初四拜丈人’,横竖后朝姑爷要去拜岳母,你就见着宝哥哥宝姐夫了。宝二爷说去王府,常来的两只鹦哥随他去了——落在宝二爷马头上,不知和宝二爷说的什么衷肠话儿。”

    宝琴进祠,上香两遍,各有默祝,有一遍是香菱的。因告曰:“林姑娘,菱姑娘如今不像从前跟着宝姐姐,不得亲来姑娘这里。”狗儿家的听见了,打圆场道:“人没来心来,也是一样,何况姑娘还替他带了话来。这林姑娘,听说生前百伶百俐,必是明白的。”丫头妈妈们都说:“这话有理。”

    宝琴亦以为然,心说:“二哥哥而今再想听林姑娘的话儿声儿,也只能从快绿口里出来。”因又和黛玉神会心谈了一回鹦鹉的话头,才心辞了出来。分路处和刘姥姥分了手,各自还家。

    老苍头是个闷葫芦,只管吆喝马赶车,小螺挑着帘子,直瞧刘姥姥去向王家冲,赞说道:“那姥姥把林姑娘的庙,打扫的一尘不见,照管的停停妥妥。”妈妈笑道:“一好带两好,宝姑爷待他好,他才待宝姑爷好;两好带三好,有这样知恩报恩的娘,才有那样手快脚快的女儿。”

    他二人说他们的,宝琴无心理会,车外的事也一概不闻,心下自问:“都说姻缘天派定,原说派定在二哥哥和林姑娘,现如今却是二哥哥和宝姐姐,这是什么道理,难道一真一假?若说前面是假,断断不是——林姑娘生前和二哥哥那样,人尽皆知,不必说的;林姑娘谢世,二哥哥照旧不忘。莫非,林姑娘得的止是情缘,宝姐姐得的是姻缘。可是,天派的姻缘里自有情缘的。”

    如此这般,一时也想不明白,忽听小螺惊呼:“宝二爷!”宝琴随他看去,只见二哥哥骑马带车从城门里出来,眼见着就要擦车经过,不禁把“二哥哥”连唤了两声。

    老苍头勒了缰绳,甄宝玉驻马回顾,只见那车里坐着国色天香的一个美人,笑语嫣然,在说道:“宝玉哥哥,是我呀。二哥哥这是那里去,还瞧林姑娘去?”说到这里,宝琴自觉着不对,因说道:“二哥哥这一身,倒像是当日迎娶宝姐姐的穿戴。不像是去林姑娘的祠,却是去那里?”

    甄宝玉呆呆不知作答,还只瞧宝琴,只见这人间仙子:光可鉴人,谅非兰膏所泽,髻余绕匝,岂由脂沐而然?含娇起艳,乍微略而遗光,流视扬清,若将澜而讵滴。

    二人相视相惊,甄宝玉心下道:“这是徐妹妹还魂再世么,世上果真有《牡丹亭》上还阳重生之事?”宝琴惊心自问:“难道不是二哥哥,却是那日拜见太太的甄宝玉!”又羞又愧,一挪身悄命丫头。小螺得令,连声紧催老苍头赶车。

    今岁甄宝玉要回籍入那春闱,博取功名,重振家声,一逞青云之志。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甄宝玉寒窗苦读,朝夕皆争,因此年前并未南回。托藩郡之洪福,传道授业者,有海上的名士如山子由、铁屐者云云。

    此行是去八公山边上的家庙,祭告诸祖之灵。庙中完了事出来,马挂楮锭,担提尊榼,来至河边水畔,喜人艾叶各有执事,摆供上酒,烧纸焚香,甄宝玉怅望逝水,遥寄心瑶,吟道:“别来有负谒灵祠,南望遥奠酒盈卮。”拜毕,二位丫头眼见二爷酹觞,便都随之哭起来,其声嘤嘤,其泣啜啜。

    来时路上,甄宝玉惊见宝琴,念及埋香姑苏的徐妹妹,因此上,命丫头单单烧一分香纸,把那青梅竹马的闺中好友也祭了一祭。完了这个礼,移至此一处所在,清流激湍,风和日暖。

    赶车的妈妈得了果点,去车头坐着吃去了,他三人列坐其次,晒日阳,用酒果,其喜洋洋。甄宝玉道:“可惜没那曲水,可为流觞之雅事。”喜人让了主子一钟酒,艾叶笑道:“我和喜人都是俗而又俗的,当日爷和诸姊妹玩的那些雅事怪事可笑事,我是一件也未学会。”因问喜人:“你学了几件?”

    喜人懒待理他,只对甄宝玉道:“爷别听他胡说。爷那时还小,身在福中不知福,也是有的。爷如今得了天恩,跟王爷的恩,又把从前不爱读书的毛病全都改了,赶明儿顶了状元,做了驸马,我们府上兴旺发达,更胜从前呢!”艾叶笑道:“这话有兆头。”甄宝玉催问:“什么兆头?你把话说一半,留一半,成心急出我的汗来!”

    艾叶嫣然一笑,“爷知道,不必我说。来时爷见的那家小姐,不是大家闺秀,就是金枝玉叶,指不定就是招爷做驸马的公主。所以爷从前才那样——见了姐姐,忘了妹妹,不知娶哪一个的是。谢姑娘大了,谢家人认准将来定的必是徐姑娘,便和史侯府做了亲,谁知徐姑娘竟又一病去世了。若照喜人才说的话,他两个都不是我们玉二奶奶,那公主才是!只不知那公主姓甚名谁,无从问得。”

    喜人笑骂:“小蹄子这话不通——既说是公主,可不跟皇上同姓!怎么无从问起?只从那公主满口唤的哥哥,就可知了!”艾叶笑问:“唤的什么,我倒没听清。”

    喜人复又骂道:“小蹄子使坏!爷日夜攻书,无暇孝敬师父,自从把你派在铁屐老先生书房倒茶递了几天水,浪蹄子学的越发坏了!知道和我们爷同名,存心要我不留心说出来,坏了老祖宗在日发的话,立的规矩!”

    甄府这规矩是:小爷放了屋里人,便不许下人再叫他的小名——此前乱叫,那是为着好养活。二婢斗嘴,甄宝玉无心理论,只想他的心事:“难道是贾府宝兄的妹子?可是听大姐说,他只三姑娘一个同天不同地的妹子,且已和亲到了海外真真国当国母,辅国化民,功德卓著。”

    一说心喜,一说心焦,外人也无从知晓,二婢只陪他坐着。喜人忽然间见有男人来,忙拉艾叶上车回避。妈妈见主子骑马走过去了,赶车跟上,回齐天庙的西小院。

    齐天庙香火阜盛,非王一贴在日之可比。回回道人号称是忠顺王前世的兄弟,铁屐先生自谓是忠王府的门生,一个是常住的,一个是常来的,王孙公子,名士高人,攀龙附凤,问道修仙,慕名而来者,不可枚数。

    王一贴未亡之先,就令儿子郑重拜了回回道人为师,此可谓先见之明也。水涨船高,人敬其师而重其徒,也是常情,长安六公子也都与之交接。金荣排行六弟,往来最是殷勤,生辰节令,疏礼不缺,不上一旬,便结下了王二帖师徒的道缘。

    请过五位兄长,这日请赖尚荣薛蟠几家吃年酒。酒后无可消遣,呆霸王便坐不住了。梨园的生旦,但凡好的,节间都叫富户贵府请进去,或是待客,或是自娱去了,临时那里请去?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