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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步摇长相思

    我早早的便与贺兰熙候在天子寝宫外,直到罗辛常侍来说天子已经醒了,我们赶紧进入殿内伺候他梳洗更衣。

    我为他整理衣领时,他语气冷淡道:“你拒绝族里安排的亲事,可有后悔?”

    我双手一颤,感觉他今日又心情不好来挑我的刺了。

    “安饶无悔!”

    我继续为他整理衣袖,又听他道,“君父为叱罗敦赐婚他人,你可后悔?”

    我摇头赶紧道,“当年若非陛下为安饶讨旨,安饶必然过着不如心的生活。”

    “那你现在可如心?”

    “能陪伴陛下身侧,安饶自当如心,入宫当值,也是安饶自愿。”

    我能明显感受到他喷出的气息,贺兰熙与罗辛常侍都低头忙碌不敢发出声响。

    “倘若当年你不曾入宫当值,那今日叱罗敦携眷入宴的便是你了。”

    我赶紧跪下,忙道,“安饶不曾见过叱罗大人,自然不会盲目从嫁。”

    “那你昨夜可是见过了?”

    我磕了头,“那时多有言传叱罗大人形貌举止,安饶即能拒绝族里安排。今虽有见,安饶亦如当初抉择。”

    他俯下身子看着我,再问,“那你入宫想必是如愿了。”

    我再次行了礼,他却抓着我的脸道,“到底宫中,有葡萄酒。”

    他松开手,自己整理了衣领迈步离开,罗辛常侍赶紧跟上,不敢怠慢。

    天子已经离开,贺兰熙这才将我搀扶起来,她为我擦拭额头汗水,也叹了气。

    “难怪安饶以往不愿我入宫来,陛下的确喜怒无常!”

    “岂止如此!”

    我看着殿外,真不知道入宫当值是对是错!

    天子疑心,总认为我别有用意,他认为忠诚也是忠心。他是个孤独的人,因为我与他从小相伴,便认为应该束缚我的一切自由。

    为了不惹怒他,我近来一直行为规矩,小心翼翼。

    始光四年五月中旬,天子决定再次举兵征讨夏国统万城,出征之前我为他系上鞶带之时他顺势一把将我揽入怀中。

    罗辛常侍赶紧拉着贺兰熙退下,我也惊慌不已。

    却听他凑着我耳旁道,“最好安分些,即便我远在万里之外,也能知晓你在宫中的一举一动。”

    他说罢抽出腰间短刀举到我脖子旁,我吓得全身颤抖,他松开我却又一拔刀鞘,快速一划,我赶紧闭了眼。直到一丝风过,我睁开眼摸了摸脖子,完好!再看他手里,多了一缕头发。

    便见他阴险而笑道,“听闻有种巫术,可借发陨命。你若不安分了,我便在万里之外索你性命。”说罢转身离去!

    我惊恐的呼出一口气,瘫软的双腿控制不住颤抖,直到贺兰熙进来搀扶我,我后退几步。见我神色有异,贺兰熙问我怎么了,我心有余悸地看着贺兰熙。

    “陛下,以巫术威胁我。”

    “哈?”

    贺兰熙一脸茫然,我又道,“陛下之意,他能在万里之外以巫术取我性命。“我望着殿外,心中甚为悲戚,“陛下仍然不信我。”

    贺兰熙闪烁着极为不理解的神情也望着殿外,大叹一口气:伴君如伴虎…

    此次出征花费多时,我听回来禀报战况的说:天子与将士共顶风沙,强忍饥渴于统万城外恶战数日。曾不幸因马蹶而坠地后又上马续战,最终又身中流箭,却仍“奋击不辍”。赫连昌借着风势猛攻魏军,天子一边率军抵挡,一边派遣精锐骑兵从左右两侧绕夏军后方偷袭,使得夏军溃败!

    又是两日,前方再回战报:赫连昌军队溃败后弃统万城奔逃到上邽,后魏军攻下大夏都城统万城。天子以故意示弱而诱固守城门的夏军脱离坚城,又采纳崔浩大人计策分兵袭击。

    夏军溃败后,天子曾决定穿夏国的军服入统万城一探虚实,河间公拓跋齐劝阻无效只得跟随。然统万城守军已获知消息并关闭城门,天子等人乘机混入夏国的皇宫,以女子衣裙为辅助并趁着夜色,顺利的滑下了统万城城墙。

    待大军得胜回朝,我赶紧跪迎天子。罗辛常侍早已备好沐浴所需,罗辛常侍说天子身中数箭伤口不计其数,命我赶紧让人取来药膏。直到天子沐浴完毕,上身只披了一件白色里衣坐在木案旁独自饮酒。

    罗辛常侍上前来时,天子抬眸看了一眼,只让罗辛常侍帮忙添酒。我只得接过罗辛常侍手里的药膏,红着脸为他褪下里衣,贺兰熙在一旁端着器具也红了脸低头不语。

    我看着他身上近乎密密麻麻的伤口,手不禁颤抖着为他上药,我想着他不过长我三岁,却双亲不在又要承担国君职责,历经生死扩张疆土只为一统北地。而我们身在王宫,身在府内又是何其有幸。

    突然心有不忍落下两滴泪在他满是伤口的背上,他一惊回头看来,我赶紧跪在地上。他径直向我伸出手,我害怕着战战兢兢地将手递给他。

    “没事了!”

    我微微仰面看他,他轻扬嘴角,“没事了安饶,都是小伤!”

    这何止小伤,倘若换做是我指不定得疼死过去,有些新伤覆盖着旧伤,他是如何死里逃生过来的呢?

    他伸了手轻轻地拭去我挂在脸颊的泪,我惶恐之余便有躲闪,这才发现贺兰熙与罗辛常侍却已退下。突然额头吃痛,我抬眸看着天子,他带着微笑道,“去,将我袍下的东西取来。”

    我这才起身走到木架旁,寻了片刻才在他战袍下取出一个小包裹,微微打开些便发现了我的那缕头发。

    我偷偷将那缕头发赶紧藏起来,可不能再留下,倘若他真以此损我性命可还了得?我又才将小包裹恢复原状递给他,便见他打开如他巴掌大的包裹,里面装有一支步摇。步摇以黄金镶嵌,玛瑙玉石点缀,形状乃是以蝴蝶为型,散布的揺叶乃是以桃叶为样,整体看去既富贵又精致。只是他仍旧伸着手,我装傻充愣,直到他又动了动指头。

    见我丝毫未动,他道,“也罢!”我看着他,他微微斜嘴笑道,“我再取便是。”

    我一听惊慌了,他一脸胜券在握的神情盯着我,真怕他往后上瘾将我三千发丝剪光,我只得憋着怨气双手捧上那缕头发。一缕头发罢了,我若未犯错他也不会昏庸到害我性命吧?他带着胜利满意一笑,夺回那缕头发用布包了起来。

    就在我气馁之时,他突然抓着我肩将步摇插在我的发髻上,便又独自欣赏了一番!我伸手抚去,他忙喊到。

    “不许取,否则我取你头!”

    我听罢手一颤,这这这…

    “陛下!”我稽首行礼,“步摇乃贵物,安饶不敢佩戴!”

    步摇最初乃是宫廷贵物,以太后以上祭祀所戴,后为王后所戴,再后来便是公主夫人所戴,到大魏后便是王公贵族的男女皆可佩戴。因而步摇乃是身份的象征,但我如今既是伺候天子的女官,佩戴步摇的确招摇了些。

    “你乃吐奚家女郎,朝中重臣的嫡长女,寡人的三品尚书,身份卓越,何来不敢?”

    想必这又是天子得的战利品,我既不敢反驳便稽首拜谢。他眼里闪着光,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还好这步摇不是那么浮夸,否则的确太招摇。

    “此步摇是有名的,主人称‘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因而叫长相思。”

    看来制作长相思的人,一定有着感人肺腑的故事,如今却被天子掳了来戴在我的头上,也不知我可有亵渎了它。

    后来他以送我步摇为由,命我认真为他涂抹膏药,直到伤口愈合。我很是困窘,但即便不是收了天子的步摇,他若吩咐我也必得照办。

    天子身中流箭若非河间公拓跋齐相助近乎生命垂危,而后随天子入统万城护卫有功便赐浮阳侯,于天子左右随身侍奉。

    天子养伤几日,浮阳侯前来禀报夏国近况,我奉上茶时却被浮阳侯一脸惊诧地望着,我赶紧低头。

    他笑问,“古尚书这步摇着实好看!”他身子斜靠着木案,一脸奇怪的笑,“哪里得来的?”

    我不敢说话,天子吩咐我退下后我才赶紧离开。

    我与贺兰熙在花苑碰见始平公主与西海公主,西海公主望着我的发髻直言步摇真是好看,也说宫婢们多有口舌,认为我招摇,是天子声称赏赐我奉旨佩戴,这才堵住那些流言碎语。

    我问西海公主不曾见到武威公主,西海公主看着始平公主,二人相视而笑。西海公主到我耳旁轻声说道,“她是犯了女儿思春的病!”

    我不明白西海公主的意思,她又道,“那日元宵我们乔装出宫,便是遇到你与皇兄那日,她被殿中大人所救,这便英雄救美,郎情妾意了。”

    闲聊片刻,为避免天子吩咐而寻不到我们,我与贺兰熙行礼退下回了天子宫殿候着。

    天子修养一段时间再次举兵讨伐统万城,这次很是成功,魏军一举拿下统万城,赫连定只得逃往上邽与赫连昌会合。而后追杀赫连昌之时将大夏的五位公主抓捕,并带回平城,而后居住在外城最为偏僻之地。

    西海公主来与我说,早就听闻夏国公主美貌如花,就是夏国国君赫连昌也是相貌堂堂,她问我可要与她前往外城去看一看?

    我拒绝了,几位公主乃因亡国被俘于此,她们身份尊崇,性情高贵自然心有不甘,倘若我们再去看她们,势必让她们的尊严受到伤害。

    西海公主有些失望,对我道:“你总为别人想的多,于你并无益。”

    我笑道:“公主此言差矣,倘若她们因此尊严受辱而寻了短见或他,势必对大魏名誉造成损害,陛下声望也会受到影响,那么我们定会承担责罚。这不是帮她们,而是帮我们自己。”

    西海公主点了点头,认为我的话也有些道理。事有两面,所有参与者都是局内人,一旦事情遭到影响,那么双方都会受到影响。

    西海公主又说:“你说,皇兄可会起了色心?夏国先帝赫连勃勃可是世人尽知姿容俊美,虽生性残忍,仍受男女共慕。那他的女儿定然也会继承他的容颜,试问哪个男儿不爱怜?”

    我听罢觉着很正常,天子正当年少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若有心也不为过。只是碍于几位公主目前的身份,即便他有心也不能随意纳入后宫。

    西海公主又道:“皇兄至今未曾有妃,只因一心征战,倘若闲下心来也会做一做俗人。”

    我笑道:“所以公主何必急于这时?哪日她们进了王宫,再看也不迟!”

    说话间我与西海公主已经到了一处地方,这便是鄯善世子所住之地。

    为了不惹怒天子,我选择回避,与贺兰熙回永安宫等待天子吩咐。

    天子从前殿回来时,神情有些疲倦。浮阳侯拓跋齐与吕宗紧随其后,罗辛常侍面带警惕。我不知天子今日在朝堂发生了何事,自然也不敢多问。

    天子坐在木案旁,浮阳侯寻了个位置坐下。我与贺兰熙依次添着茶水,天子不语,浮阳侯看了看天子,又看了看我,然后叹了一口气。

    “陛下是该考虑众臣提议。”

    天子径直喝茶,浮阳侯又道,“古尚书是您的军师,何不问问她?”

    我不知所措而面色无奈地看着浮阳侯,他这真是抬举我了。想必这是一件棘手事,否则浮阳侯也不会把我给推了出去。

    浮阳侯又看了看天子,索性一拍桌子道,“罢,那臣便帮您说了。反正这事儿是该有所考虑。”

    浮阳侯招了招手命我到他跟前去,我看着他神秘的模样,带着警惕靠近。

    “众臣附议让陛下何不将大夏虏来的公主选入宫中,这些公主貌美是一,陛下既然想吞并大夏,占领夏土就得让夏民信服是二。俘虏公主是对夏民的侮辱,只有礼待公主结秦晋之好方能使夏民信服。”浮阳侯喝了一口茶,对我又道,“古尚书何不说说看法,到底古弼大人也有复议。”

    我看着天子不敢随意发表见解,浮阳侯又说,“陛下未语便是默许,你说说也无妨。”

    我行了礼说到,“自古两姓之欢最能化干戈为玉帛,如今大夏国君为稳住民情定会大放厥词丑化魏军。陛下能主动化解夏民怨气,便是让夏民相信陛下的友好,向来女儿嫁鸡随鸡,倘若夏国公主成为陛下后妃,她们必然也会规劝夏国国君与大魏交好!”

    浮阳侯又问,“古尚书也认同众臣之意?”

    我行礼,又道,“陛下若想统一北土,便得主动与周边国君示好,先礼后兵还得知彼知己,既能体现大国心胸,亦能放松敌国警惕。”我看了一眼低头不语,径直喝茶的天子,“况且君子爱美也是常情,安饶听闻夏国公主各有风华,美如天仙。于陛下百利无一害。”

    便听见“噗嗤”一声笑又慢慢变成高昂大笑,我抬眸看去,正是浮阳侯拓跋齐,他笑的拍腿,又伸手指了指我,顺了一口气才又看着天子。

    “陛下,你这军师果真巾帼不让须眉,竟能为你分析的头头是道,臣听了也觉着十分在理。”

    天子抬眸看了一眼浮阳侯,浮阳侯闭了嘴也赶紧停了笑,端着茶杯猛喝两口茶。

    “安饶你这般聪慧,也未必是好事!”天子淡然一笑,眼神却冷若寒霜,浮阳侯一口茶没包住却又不敢发出声,只得憋着沉声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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