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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贺兰熙去世

    我不相信天命,贺兰熙一生未曾害过任何人,怎么会为天子生下皇子后却得了个听天由命?

    这实在可笑荒唐!

    我在佛寺磕的头破血流,那位身染异香的高僧对我说:她的一生便该如此,你便随她心愿陪着她罢!

    不可能,贺兰熙襁褓之中便丧失双亲,她好不容易成了母亲,为何要离开自己的骨肉?她究竟错在了哪儿?

    我苦求佛告诉我,如何来挽回她的性命,哪怕从此远离红尘,哪怕以我之命换她性命。

    高僧说道:她的责任已完成,而你的责任才开始,自然不能以命换命。

    我泪流满面,什么叫责任完成?什么又叫责任开始?我们不过这凡世间一粒沧粟,如何敢承担责任?

    “去吧,快去陪着她!她在等你!”

    我听罢蓦地抬头看着高僧,眼泪滑落,似乎明白了什么。

    “所以,直到她生命的最后,是指此刻么?”

    我抬头看着高僧,他点了点头,我赶紧起身往回跑去,命车夫加快速度。我跑遍了集市选了许多首饰,一路忍着内心的悲痛。

    回到贺兰熙身旁,她问我去了哪儿,我拿出手镯戴在她的手上。

    “阿熙,生辰安乐!”

    “可今日也不是我的生辰啊!”

    贺兰熙闪烁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看我,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和伤心,笑着说,“如果生辰能让我们快乐,那我们相守的每一天都是生辰日。”

    贺兰熙微笑着点了点头,看着手镯靠在我怀中,“我希望每一天都有安饶陪着,日日复年年,年年共此生,哪怕这一年这一月便是我这一生,我也知足了。”

    外面又下雪了,她想出了屋子看看,我扶着她,她靠在我身上伸了手接住飘落的雪。

    “安饶,倘若无法与你相携到白头,我们便让这干净的雪染白青丝,亦如白头。”

    “阿熙又说胡话,我们将来可是要私奔的,我们去天涯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过着世俗不扰的生活。”

    贺兰熙笑出了声,“真好!”

    我请求天子准我们出宫一趟,我带贺兰熙去坊间走走。她的日子是听天由命的,太医声称药石无医,所以我要满足她所有的心愿。

    我与她放了天灯,许了愿。

    我心中默许:愿以我一半寿元换阿熙康健。

    后来贺兰熙体力不支,好在天子将她抱在怀中带回宫里。

    醒来后,贺兰熙说:安饶,我不想让别人跟着,特别是陛下。我只想要你陪着,哪怕最后一天,最后一个时辰。

    “好!”

    我抱着贺兰熙!

    梁郡公尔朱郁德与贺兰熙的娘舅也来宫里探望了她,我事先让他们不许难过,不可提及太医说的事。

    后来梁郡公走的时候向我弯腰行礼:古尚书,谢谢你!

    我搀扶起梁郡公,他年迈的身形颤抖不已,总算忍不住哭了出来:我这可怜的孩子,她还是走上了她母亲的路!

    原来,贺兰熙的母亲也是难产而死,后来贺兰熙的父亲郁郁寡欢,借领兵作战排泄相思之苦,最终以身殉国。

    我每日送她一样东西,我送了镯子,簪子,步摇,吃的,还有幼儿玩物。她问这幼儿玩物怎么也送呢?

    我笑道:愿我的阿熙童心未泯。

    贺兰熙没有得到过父母疼爱,所以幼时一定很孤独。

    我向天子请求为我们寻一处安静小屋,贺兰熙想离开王宫,她并不喜欢这里。天子应允,果真在外城佛寺旁寻了一处小屋,我带着贺兰熙在那儿住了下来。

    近来,阿熙的笑容越来越多,身体也越来越无力,咳嗽也愈加重了。

    …

    神麚元年腊月,贺兰熙在我的怀里去世了。那是我平生最无助最无能的时刻,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我怀里闭了眼…

    她走前的那天大雪掩盖了周围一切,白茫茫的,天地安静,万物不扰,又干净的一尘不染。我在院落堆了两个大的雪偶一个小的雪偶,我说:阿熙你看,一个是我,一个是你,这个小不点是天真。

    她点头:真好,共白首,不分离!

    她说:你每日都送我生辰礼物,所以安饶,你陪了我一辈子。

    可是,我买的东西还没送完!

    “安饶,我走后请不要记得我。将我忘的干干净净,我不想你活在痛苦的回忆中,我会心疼,我只想你替我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我落下泪,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又才说,“你自己的日子自己过着,我不替你!”

    “安饶,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后来给天真制衣的时候,我便已知晓!”贺兰熙抬眸看着我,“安饶,你瞒着我,我瞒着你,都为了彼此,却独独骗了自己。”

    我说不出来话,只是抱着她。

    “我给天真留了信,待她懂事些向你问了我,你便给他!我反而不愿他念着我,反正我陪他时日不多,心中不念,便不会痛苦,我不希望他过的如我。阿熙,此刻我才知道,父亲母亲他们是爱我的,只是母亲要比我幸运的多。”

    “阿熙,你很好。我在想,是不是我的出现改了你的命数。倘若你嫁于平常人家或许便不会如此。”

    “安饶,你的出现何尝不是我的幸运呢?你不必自责,陪着你是我自己的选择。倘若这是我的命数,我应该感谢神佛派了你到我身边,让我在有生之年能够体会到情感和温暖。”

    贺兰熙一生安静,唯一的活跃给了我。我此生退缩,唯一的气魄给了贺兰熙。阿熙,你放心,伤害你的人,我会让她们付出代价,即便千疮百孔。

    “安饶,别的东西我都不想要。我走后,只想带着一样天真的东西,还有你送我的东西。安饶…”她抓着我的手,放在她的头上,“这支簪子别取下,就让我戴着它一起走。”

    那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件生辰礼物,那支蝴蝶簪子,很普通,她却格外珍惜。

    她又咳了几声还现了血,我摊开手掌后心中重重的颤抖,我偷偷将手背在身后赶忙说回屋子,她摆摆手:“外面好,外面自由!”

    我脱下斗篷披在她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又紧紧地抱着她。

    她声音越来越虚弱,我开始慌了,抱着她一直与她说话,我怕她突然安静。

    “安饶,你心中那人,是谁呢?”

    我一惊,低头看着她,她无力地躺在我怀中,一脸好奇。

    她蕙质兰心怎能不知我的心事?是我不敢让她知晓,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若生他在哪儿。

    “他不是陛下,也不是达真世子,我知道。”

    这是我深埋心底的秘密,除了父母没有人知道。看着贺兰熙一脸的期望,我取出手帕与佛串。

    “他叫若生,是鄯善人,与我比邻六年有余。”

    贺兰熙听罢费力的起了身,我提着她无力的身子靠着我,她颤抖着手伸向手帕与佛串。

    “他是怎样的人呢?会让我们安饶这般上心。”

    “他善良如佛,心细如神,总是一脸笑的对我温柔以待,他谦和宽宏,就像阿熙一样善解人意。”

    贺兰熙将佛串与手帕递给我,一脸温和的笑,“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的安饶!”我将手帕与佛串又收了起来,她轻声道,“那日我许愿,愿我的安饶心如所愿,被世间温柔以待。安饶,他便是你的温柔你的所愿,也是我的所愿。我若去了,便为你寻他,告诉他你在等他。”

    我额头触碰着贺兰熙的额头,“阿熙你可知,我那日许愿,愿以我半生寿元换你此生康健。阿熙,你才是我的所愿!”

    贺兰熙眼泪落下,笑的倾国倾城,“好在神佛未允,神佛终究是懂我的。所以安饶,你的所愿是他,应该是他!替我好好活着!你在,我便在!”

    “安饶,不许伤心,也不许念我,否则我会去的不安宁,你心何忍?”她笑着把手放在我的脸上,似乎要将我的面容深深刻印下来,怕来世忘了我的容颜。

    我抓着她的手抚摸着我的五官,我们十指相握。她没有哭,一直笑着,笑的很安宁,我也没哭,也笑着看她。

    贺兰熙去了,我呆若木鸡地看着怀里的她,那样美丽,那样温柔,也那样平静的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从无声落泪,到闷声抽泣,后来紧紧地抱着她一直喊“阿熙,阿熙,你再睁开眼看看我,哪怕就一次,我知道你很累,可也不急在这一时的”。她再也没有回应我,我一下慌了,再喊了几声她的名字便痛声大哭。

    她走了,我的阿熙彻底离开了我,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护在远处的侍卫禀报了天子,最后将贺兰熙接回了宫中。

    贺兰熙在熙安殿摆灵三日,玉石封九窍,以贵嫔丧仪受宫人拜礼后会葬于云中金陵。

    作为后宫唯一贵嫔的贺兰熙出殡仪上,除了三位赫连氏前来,还有一些王臣贵妇前来吊唁。乳母抱着幼小的皇长子拓跋晃立在灵柩旁,喜哥儿早已哭的泣不成声,梁郡公与尔朱氏几位大人有坐在一旁,有站在一旁,有跪在一旁者。我跪地烧麻,焚香,外有高僧诵经。

    最小的赫连氏并未哭泣,她很是不屑,却被称作长姐的呵斥了两声,她便更有不满。她始终认为她们三人身份高贵,最终却都不如贺兰熙,因而心生不服。

    “夫人倘若受不住。”我行了礼,“奴婢跪送夫人先回。”

    她起身指着我好不愤恨,“什么身份,敢这样说话?”

    被称作长姐的赫连氏一把将她拽着跪下,对她道,“死者为敬,不可无礼!”

    “长姐何必如此低声下气?”

    生来娇贵的她们自然高高在上,但她们似乎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只是今日贺兰熙还未出殡,我便不容她们放肆,贺兰熙生前不争不抢,一生好静,她们决不可扰了她,何况她们身上还担着罪孽。

    昨夜喜哥儿与我说,是赫连氏见贺兰熙在院中赏雪,便说我为了贺兰熙得罪了陛下,正被陛下杖责。这才让贺兰熙忘了自己的身体状况在冰雪中奔跑,而不慎滑倒导致见血。先有开胃的羹汤,后有雪中摔跤,她们实在欺人太甚。

    喜哥儿说,她们送了羹汤时还一再劝贺兰熙多喝些,那羹汤性寒也倒罢,她们劝贺兰熙多食多餐对孩子好,难道就未曾想过孩子体大母生难产么?

    被唤作长姐的一直责备她二人不懂事,这才见消停。

    她们要离去时,年纪小的两位互相道:“这也算作喜丧了,总比赐死的好些!”

    “都知大魏子贵母死,反正是迟早的!”

    所有人听罢不敢多言,喜哥儿愤怒着起身,我拉住她,又见梁郡公气的猛然咳嗽。

    “站住!”

    她们三人看了来,我上前一巴掌扇在那位年纪最小的赫连氏脸上,她捂着脸一声惊呼,很是惊恐。另一位起身指着我,怒道,“放肆!”我一脚踹去,她受力一下摔倒在地。

    众人惊呼不已,都捂着嘴看向我们!

    “不过虏来的公主,竟敢如此当着皇长子辱骂贵嫔,你们置大魏威严何在?”

    她们三人被我震慑,纷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上前一步,“贵嫔如何玉体受亏,你们心中明白,待这两日过后我定请陛下重查。”

    那年纪最小的跳了起来,喊到:“你们大魏这般没规矩么,小小奴人敢掌掴天子妃嫔,还不将她拿下?”

    “够了!”

    那位年纪最长的道,“这是大魏,不是大夏!”说罢前进几步对着贺兰熙灵柩行了礼,又到我跟前,“是我们无礼了!”

    转身离去时,她们还在哭诉,却被年长些的拽着手带了走。

    翌日,贺兰熙入葬云中金陵,我送了她最后一程。我立在陵墓外久久不能回神,喜哥儿搀扶我时我晕了过去。醒来时便在宫中,喜哥儿这才喜极而泣。

    天子罚我回府思过一月,只因我动手以下犯上,念在父亲的面子上并未重罚我。我临走时告诉喜哥儿,好好守着小皇子,不许那三位赫连氏前来,倘若有什么动静便赶紧去请陛下。

    我呆在屋里,急坏了乳娘与母亲,如此不吃不喝三日过去,父亲一脚踹开门,乳娘与母亲这才近了屋抱着我很是心疼。

    “女郎心中藏了太多事,她太苦了,又不与人说。贺贵嫔是唯一与她交心的,如今这一去,可是将女郎的希望也一并带走了。”乳娘将我抱在怀里,也落了泪,“她但凡哭一哭,也是好的!”

    阿暖端来粥让我吃些却被我拒绝,后来阿能前来,说把他的拨浪鼓分给我,让我笑一笑,我若笑了,母亲就会开心。

    这一刻,我竟不如阿能懂事。

    后来父亲与我说,“你当真以为陛下是在罚你么?”我听罢看着父亲,父亲说道,“陛下是在保你!”

    我皱了眉头,近来的确脑子很不好使,父亲站在窗户边叹了一口气又再回头,“陛下留着赫连昌与几位公主,表面是情,实则混淆夏民视听。到底陛下还未将大夏攻破,你如今掌掴大夏公主势必会引起夏国臣民怨恨,届时大夏士气大涨,陛下更难拿下大夏。”见我似乎听了进去,父亲再道,“陛下若真罚你,大可杖责了你,再将你撵出宫门,抑或降低职责,总有许多罚你的办法,又怎会让你安好无恙的回了府中?陛下是让你回来修身养性,调节心情的!”

    果然旁观者清,我以为天子当真是薄情寡义之人。

    “我以为,陛下也是只见新人笑的!”

    父亲摇头叹息,“贺贵嫔因你入的宫,陛下岂有不知你们的感情?如今大皇子出生不久生母便去世,陛下心中也不好受。”

    父亲拍了拍桌子,示意我保重身体,莫要再拒食。待所有人都离开,我这才嚎啕大哭。

    阿熙,我怎么办?

    没有贺兰熙的安饶,该怎么办?

    一个月很快过去,我如期回了宫中当值。听闻赫连氏公主其中一位得天子宠幸升为贵人,我原以为会是那位长姐的,没料却是中间那位。

    若说好看当属赫连氏最长的公主,若说有性格的该是最小的公主,中间那位顶多墙头草罢了,我严重怀疑天子的癖好!

    因而我那日为天子束发时很是认真的多看了他几眼,天子喜好果然不同于寻常。

    “你这一个月的思过,是思过出了什么人世大道?”

    “陛下喜好实在匪夷所思!”

    “嗯?”

    我深知自己这脱口而出实在大胆妄为,可我也没想到心中所想便当真如实说出,我赶紧跪在地上。

    陛下嗤笑,很是嘲讽,便转身离去。果然无情自是帝王家,贺兰熙不过去世一个月余他便如没事儿般,宠幸了另一位后妃,即便我无权干涉天子私事,也即便贺兰熙心不在天子,可我就觉得不值。

    天子后来告诉了我一个最大的消息,鄯善国国王病重,想请大魏放达真世子回国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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