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我叫傅莹莹。
我家在小县城，父母是普通的上班族，我学习很自觉，从小到大成绩在年级一直名列前茅。
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别人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加上我长相出众，从小到大一直是学校的焦点人物。
有同学说我长相贵气，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的千金大小姐。
我就在这样的光环笼罩下进入了大学。
大城市的繁华令我震撼，原来我看到的电视剧就是别人真实的生活。
大学汇集了五湖四海的同学，能来到这里都曾经是年级上有名次的。
才艺双全的人比比皆是。
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普通。但我没有因此自卑，我努力学习，参加学生会，拿国奖，尽我所能，终于我又变回了同学眼中的学霸，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毕业前我就签了本市最好的银行，我又成了许多同学羡慕的对象。
在此之前，我仍相信努力可以弥补所有缺憾，拉平人生起点。
我甚至对我三年五年的职业生涯做好了规划，我相信五年内我就能在这座城市扎根。
可当业务分配下来时我彻底懵了。
一百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喂，爸。我这边···”
我竭尽全力，联系我能联系的人，一天在大厅站八小时，不放过一个潜在客户，拼拼凑凑勉勉强强终于凑了一半。
我当时还自我安慰，觉得目标肯定虚高，大部分人肯定都完不成。
等结果公布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垫底。
连倒数第二也完成了八十多万。
这是我人生第一个倒数第一。
经理找我谈话，“小傅啊，你这个业绩···”
经理的表情就像老师拿着零分的试卷对着那个问题学生，头疼不已。
“我会努力的。”我跟经理保证。
但其实我心里很虚，我想努力，也不怕努力，但我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在哪里。
我私下找了几个业绩好的同事请教，得到的答案是，“也没做什么，就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它们就帮我搞定了。”
轻描淡写。
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出身不同的差距原来这么大。
我联系了所有我能联系的人，服务所有我能服务的客户。
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一个客户，第二天再也没联系上。
结果是，第二个月，第三个月，我的业绩依然倒数。而且逐月降低。
我第一次觉得曾经的成绩，奖章，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你就是莹莹吧。”杨经理微笑地说。
“杨经理。”她给我的感觉很亲和。
原来的经理以各种理由把我从他的团队踢了出来，我被分到杨经理的团队。
据说只有杨经理的团队接纳我，否则我只能辞职，我心里一直感激她。
“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杨经理提议道。
“有有···”
杨经理带我来到一家高级餐厅，是我从来都没有来过的。
我不安地坐下，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当我翻开菜单的时候心里更是一惊，随便点几个菜就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杨经理自然地点了几个菜，“莹莹，你呢。”
“我···觉得这样就行了。”我合上菜单，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我银行卡里的钱够不够付这顿饭钱。
杨经理点点头，又跟服务员加了一个菜。
菜端上来的时候，每一份都很精致，让我不无从下筷。
“我看了你的简历，在学校的成绩不错。”杨经理说。
我尴尬又无奈地笑了笑。
过去的辉煌，如今看来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挫败，杨经理说，“没关系，在我这里只要肯学都不会差。”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听得我鼻头一酸，这段时间的苦楚涌上心头。
心里一遍遍跟自己说要忍住不能丢人，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杨经理把纸巾递过来，“洗手间在后面。”
“谢谢。”我接过纸巾捂着鼻子低着头小跑去洗手间。
我看着镜中眼睛通红的自己的，“傅莹莹，你真丢人！”
终于，我收拾好情绪出去。
杨经理夹了一道菜，放在我碗里，“尝尝。”
“谢谢。”我吃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杨经理问道。
“嗯···”我觉得没有学校的路边摊好吃，但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只能抬眼看向杨经理。
杨经理一笑，“很普通对吧。”
我微微点了下头。
“同样的菜进到这里就是比到大排档翻几倍的价格。”杨经理说，“你想打破现在的状态，首先要跳出你原来的圈层。”
一顿饭结束，这算是我职场中的第一课。
当我打算偷偷去买单时，被告知单已经买过了。
“我周末有个聚会，你跟我一起去。”杨经理把我送回家。
“好。”我连忙答应。
我知道杨经理这是在带我。
“穿好点的衣服。”杨经理说。
我握着包的手一紧，“嗯。”
我找时间去商场买了一套裙装，从上到下买了一遍，咬咬牙花了差不多三千。
这是我给自己买过最贵的衣服。
以前我觉得名贵的东西不就是穿吗，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内在修养。
现在我才知道，我以前瞧不上的虚荣是我跨越圈层的入场券，是我想在这里立足的基础。
周末，我提前赶到杨经理说的地点。
杨经理到时，打量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进去吧。”
“经理，一会我们要做什么？”我包里还放着笔记本和笔，以备一会要做什么记录。
想不到杨经理却说，“玩，聊天。”
聚会在一个露天的草坪，餐食自助，女士身着礼服，男士西装革履。
我低头打量自己，觉得可以给个合格。
“你自己随便转转。”杨经理说完，她拿起一杯香槟很快融入其中。
我看到杨经理在那边跟别人举杯交谈，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能坐以待毙。”我拿着酒杯慢慢往人群中凑。
我站在一个女士小团体的旁边想听听她们在聊什么。
“那个包包我想要好久了，但一直没货。”
“基本一到货就抢光了，我还是让柜姐给我预留才抢到。”
“······”
听了一轮下来，不是买包就是买首饰，我心道，“怎么这么没营养。”
突然我被谁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出去，服务员的红酒应洒到我身上。
后面的女士惊叫一声，然后其中一个走到我身边问道：“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多谢你，不然我这一身衣服···”
“没事，没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巴已经在回答问题。
“怎么了？”杨经理不知何时出现。
“小杨，你们认识？”女士说。
杨经理扶着我，“啊，是我们银行刚来的实习生小傅。董太太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亏了小傅。”董太太说。
杨经理把车钥匙递给我，偏头低声跟我说，“我后备箱有干净的衣服，去换了过来。”
“嗯···”我快速接过车钥匙立刻离开大家的视线。
“您没事就好。”杨经理很快融进这些女士圈中。
我打开后备箱发现这里放了两套衣服，还都是全新的，连吊牌都没摘。
我翻看了一下吊牌，8878，我又翻了另一套结果更贵，10688。
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身，我才明白杨经理那一笑。
最后我拿了那套8878的去洗手间换上。
等我在回到会场时，我视线刚找到杨经理就看到她朝我招手让我过去。
“董太太···”杨经理一一跟我介绍在场的人。
然后她们又开始了之前的话题。
她们说的大牌我只是偶尔上网刷到过，完全不了解，所以根本插不进话，只能保持微笑。
杨经理不同，衣服、首饰、包包、餐厅、红酒···不管对方说什么她就能把话接过来，还在对方询问的时候给出建议。
聚会结束。在杨经理的关照下，我加了不少人的微信。
“你没喝酒吧？”杨经理问道。
我点头。
她把车钥匙丢给我，“去开车。”
“经理，我们接下来去哪？”我扣上安全带。
“深夜食堂。”杨经理说着给自己换了双平底鞋，然后靠在座椅上，“饿死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来。
杨经理偏过头，“怎么。你以为仙女都不用吃饭？”
我们两人都笑了。
热腾腾的海鲜面，是我那天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说说吧，今天的感受。”杨经理说。
我知道是该交作业的时候了，“会聊天，能聊天。了解他们的日常、习惯、喜好这些。”
杨经理点头，“还行，要学的还很多。”
“比如。”杨经理指着我的肩膀，“衣服。”手指下滑指着我的包，“包包。”
“想了解这个圈层的人，首先你要假装自己也在里面。”杨经理笑了笑。
她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想要往上爬，就要会包装自己。真真假假没这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看到的是什么。”
我把杨经理送到她家楼下。
“自己打车回去没问题吧。”杨经理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衣服的钱···”要是不刷信用卡，我根本拿不出八千块。
“哦。”杨经理才想起这回事，她从后备箱拿出另一套递给我，“董太太说会存一百万过来，算你这个月的业绩。“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激动地捂住嘴吧，半晌才反应过来，给杨经理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谢谢经理！”
我知道只是靠我是拉不到这笔存款的。
“好了，快回去吧，傻孩子。”杨经理说。
“啊···”我激动地路边大叫，这是我工作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原来这就是阶级差异。
谈笑风生间，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决了我的困顿。
我找到了可以努力的方向。
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我一天只能睡4小时。
但为了有体面的装备，我发现钱越来越不经花，我几乎刷爆了所的信用卡。
甚至动用了一些我爸的存款。
还好后来给客户的孩子当家教，多了一份收入才勉强持平。
后来我有了体面的工作，体面的收入，也可以租到更好的房子。
但我反而更不不满足，想要更多。
因为总有人比我有钱，我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达不到那样的高度。
我感叹命运不公，明明我才是优秀努力的那个，为什么有人出生就在罗马？
“杨姐，怎么样才能真正跨越阶层？”此时，我跟杨经理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杨经理拍拍我的肩膀，“找个好老公，嫁了。”
我没想到被我视为偶像的女强人的竟然会这么说。
后来我才明白，我想跨越的阶层，是超过某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而是他背后的整个家族。
在一次聚会上，我认识了姜永。
他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也不会往群体里靠。偶尔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的回应。
或许是我注意他太久，他也注意到了我。
他主动跟我交谈起来，后来他成为我最大的客户。
他控制欲很强，在他面前我没有任何话语权。
但他很有钱，我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的，只知道市里排得上名的公司几乎都有他的股份。
同事都说羡慕我，连杨经理也说我找了一个不得了的对象。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学生时代，成为别人仰望的对象。
“我结婚的条件之一是，婚后不得干涉我的工作生活。”姜永说。
“好。”我答应道。
当时的我已经被物质、名利、虚荣冲昏了头，根本听不懂这话里有话。
或者我只是选择性的让自己听不懂。
我们结婚了，婚礼很盛大，全市的权贵聚集。
同学、朋友、同事、客户，无一不说我嫁的好。
我看着台下的苍老的父母，觉得他们跟这里格格不入。
我终于如愿进入了自己想跨进的阶层，豪宅、豪车、数不尽的名牌，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姜永给我的。
只是姜永对我很冷淡，会早出晚归，或者好几天都不回来。
我根本不敢问，只能跟自己说他工作太忙。
后来在同事的旁敲侧击下，我终于发现他在外面有人。
“这些是什么！”我把照片砸在姜永面前。
姜永拿起来淡淡地看一眼，然后重新放回桌上，“我说过不要干涉我的生活，这种事我不想强调第二遍。”
他甚至没想过解释，连敷衍我都觉得麻烦。
那时我才恍然大悟，他说的不干涉是这个意思。
姜永不会跟我吵架，说话永远淡淡地，我终于发现他根本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姜永的事在圈里不是秘密，上层圈的人几乎都知道一些。
或许，他们觉得没有提醒我的必要。
“杨姐，我该怎么办？！”我在经理面前，忍不住掩面哭泣。
杨经理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后来开始有人明里暗里的嘲讽我，为了维持体面，我佯装成跟姜永很恩爱的样子。
社交媒体几乎都是晒姜永给我买的礼物。
越是这样，我越患得患失。我开始担心要是姜永离开我怎么办，我一定会成为全市的笑话，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自己从天堂跌入地狱。
我开始学习各种恋爱课程，家庭课程，怎么留住男人取悦男人。
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
后来我终于怀孕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希望。
我开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姜永。
他淡淡地回一句，“知道了。”表情没有任何喜悦，似乎还有种释然。
但我仍坚信，他内心是开心的，我认为没有一个男人看重自己的后代，所以我更加重视这个孩子。
以前我对回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嗤之以鼻，现在我成为了她们的一员。
为了更好抚育肚子里的孩子。
“莹莹，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杨经理说。
“杨姐，你放心，我离开后会把我名下的客户都转给你。”我以为她是担心团队的业务问题。
杨经理叹了口气，“你想清楚了就好。”
我辞职后，更加精心地照顾肚子里的孩子，同时在家的时间也更多。
我发现姜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看着自己走样的身材，臃肿的脸蛋，我越发狂躁不安。
姜永在干什么？
他在哪里？
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会不会厌倦我了？
他会不会连孩子都不要了？
我每天疑神疑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导致神经衰弱。
直到我住院，姜永也没出现。
还是杨经理来看我。
“怎么搞成这样。”杨经理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杨经理语重心长地说，“莹莹，要不就放手吧。”
放手？我牺牲所有才维持的婚姻，我怎么放手。
如果我不是姜太太，我还能是谁？
终于，孩子出生了。
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我给他取名小乐。
有了小乐，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姜永。只要他还能继续给我们提供富足的生活，做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我的状态好了很多。加上在月子中心产后修复做的好，我的身材容貌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有时间我还会约杨经理一起喝下午茶，做美容。
自从我怀孕后，姜永再也没碰过我，我们的关系名存实亡。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也只是把他当成提款机而已。
小乐很怕他，在他面前动都不敢动。
有一次小乐偷偷问我，“妈妈，爸爸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我只能苦笑，摸摸他的头，“傻孩子。”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有一天，姜永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他先是把自己手机砸了，接着开始疯狂砸东西。
我把受惊小乐抱回房间，“没事，不要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姜永失控，我一直以为他连情绪都没有，原来他也有发疯的时候。
到后面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姜永也没说，至少他不可能跟我说。
第二天他依然西装革履地出门，然后又是半个多月没回来。
等姜永再回来时，他看了我一眼，说：“我们谈谈。”
我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主动找我说话是什么时候。
他缓缓将协议推到我面前，“我们离婚。”
没有理由，没有协商，语气就像上司要求下属一样。
我看着那刺眼的两个字，再也按耐不住，大声质问道：“为什么！”
姜永站起身，整了整西装，“签好后通知我。”说完转身就走。
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根本没打算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我不签！我不同意！”我愤怒地将协议撕得粉碎。
换来的只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我家在小县城，父母是普通的上班族，我学习很自觉，从小到大成绩在年级一直名列前茅。
是父母眼中的好孩子，老师眼中的好学生，别人家长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加上我长相出众，从小到大一直是学校的焦点人物。
有同学说我长相贵气，看起来就像电视剧里的千金大小姐。
我就在这样的光环笼罩下进入了大学。
大城市的繁华令我震撼，原来我看到的电视剧就是别人真实的生活。
大学汇集了五湖四海的同学，能来到这里都曾经是年级上有名次的。
才艺双全的人比比皆是。
我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普通。但我没有因此自卑，我努力学习，参加学生会，拿国奖，尽我所能，终于我又变回了同学眼中的学霸，老师眼中的好学生。
毕业前我就签了本市最好的银行，我又成了许多同学羡慕的对象。
在此之前，我仍相信努力可以弥补所有缺憾，拉平人生起点。
我甚至对我三年五年的职业生涯做好了规划，我相信五年内我就能在这座城市扎根。
可当业务分配下来时我彻底懵了。
一百万。
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喂，爸。我这边···”
我竭尽全力，联系我能联系的人，一天在大厅站八小时，不放过一个潜在客户，拼拼凑凑勉勉强强终于凑了一半。
我当时还自我安慰，觉得目标肯定虚高，大部分人肯定都完不成。
等结果公布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垫底。
连倒数第二也完成了八十多万。
这是我人生第一个倒数第一。
经理找我谈话，“小傅啊，你这个业绩···”
经理的表情就像老师拿着零分的试卷对着那个问题学生，头疼不已。
“我会努力的。”我跟经理保证。
但其实我心里很虚，我想努力，也不怕努力，但我不知道努力的方向在哪里。
我私下找了几个业绩好的同事请教，得到的答案是，“也没做什么，就是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它们就帮我搞定了。”
轻描淡写。
我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出身不同的差距原来这么大。
我联系了所有我能联系的人，服务所有我能服务的客户。
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一个客户，第二天再也没联系上。
结果是，第二个月，第三个月，我的业绩依然倒数。而且逐月降低。
我第一次觉得曾经的成绩，奖章，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
“你就是莹莹吧。”杨经理微笑地说。
“杨经理。”她给我的感觉很亲和。
原来的经理以各种理由把我从他的团队踢了出来，我被分到杨经理的团队。
据说只有杨经理的团队接纳我，否则我只能辞职，我心里一直感激她。
“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杨经理提议道。
“有有···”
杨经理带我来到一家高级餐厅，是我从来都没有来过的。
我不安地坐下，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当我翻开菜单的时候心里更是一惊，随便点几个菜就是我半个月的工资。
杨经理自然地点了几个菜，“莹莹，你呢。”
“我···觉得这样就行了。”我合上菜单，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我银行卡里的钱够不够付这顿饭钱。
杨经理点点头，又跟服务员加了一个菜。
菜端上来的时候，每一份都很精致，让我不无从下筷。
“我看了你的简历，在学校的成绩不错。”杨经理说。
我尴尬又无奈地笑了笑。
过去的辉煌，如今看来只是一场笑话罢了。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挫败，杨经理说，“没关系，在我这里只要肯学都不会差。”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听得我鼻头一酸，这段时间的苦楚涌上心头。
心里一遍遍跟自己说要忍住不能丢人，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杨经理把纸巾递过来，“洗手间在后面。”
“谢谢。”我接过纸巾捂着鼻子低着头小跑去洗手间。
我看着镜中眼睛通红的自己的，“傅莹莹，你真丢人！”
终于，我收拾好情绪出去。
杨经理夹了一道菜，放在我碗里，“尝尝。”
“谢谢。”我吃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杨经理问道。
“嗯···”我觉得没有学校的路边摊好吃，但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只能抬眼看向杨经理。
杨经理一笑，“很普通对吧。”
我微微点了下头。
“同样的菜进到这里就是比到大排档翻几倍的价格。”杨经理说，“你想打破现在的状态，首先要跳出你原来的圈层。”
一顿饭结束，这算是我职场中的第一课。
当我打算偷偷去买单时，被告知单已经买过了。
“我周末有个聚会，你跟我一起去。”杨经理把我送回家。
“好。”我连忙答应。
我知道杨经理这是在带我。
“穿好点的衣服。”杨经理说。
我握着包的手一紧，“嗯。”
我找时间去商场买了一套裙装，从上到下买了一遍，咬咬牙花了差不多三千。
这是我给自己买过最贵的衣服。
以前我觉得名贵的东西不就是穿吗，重要的是提升自己的内在修养。
现在我才知道，我以前瞧不上的虚荣是我跨越圈层的入场券，是我想在这里立足的基础。
周末，我提前赶到杨经理说的地点。
杨经理到时，打量了我一眼，微微一笑，“进去吧。”
“经理，一会我们要做什么？”我包里还放着笔记本和笔，以备一会要做什么记录。
想不到杨经理却说，“玩，聊天。”
聚会在一个露天的草坪，餐食自助，女士身着礼服，男士西装革履。
我低头打量自己，觉得可以给个合格。
“你自己随便转转。”杨经理说完，她拿起一杯香槟很快融入其中。
我看到杨经理在那边跟别人举杯交谈，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不知道该干什么。
“不能坐以待毙。”我拿着酒杯慢慢往人群中凑。
我站在一个女士小团体的旁边想听听她们在聊什么。
“那个包包我想要好久了，但一直没货。”
“基本一到货就抢光了，我还是让柜姐给我预留才抢到。”
“······”
听了一轮下来，不是买包就是买首饰，我心道，“怎么这么没营养。”
突然我被谁撞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飞出去，服务员的红酒应洒到我身上。
后面的女士惊叫一声，然后其中一个走到我身边问道：“你没事吧？刚才真是多谢你，不然我这一身衣服···”
“没事，没事···”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嘴巴已经在回答问题。
“怎么了？”杨经理不知何时出现。
“小杨，你们认识？”女士说。
杨经理扶着我，“啊，是我们银行刚来的实习生小傅。董太太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多亏了小傅。”董太太说。
杨经理把车钥匙递给我，偏头低声跟我说，“我后备箱有干净的衣服，去换了过来。”
“嗯···”我快速接过车钥匙立刻离开大家的视线。
“您没事就好。”杨经理很快融进这些女士圈中。
我打开后备箱发现这里放了两套衣服，还都是全新的，连吊牌都没摘。
我翻看了一下吊牌，8878，我又翻了另一套结果更贵，10688。
再看看自己身上这身，我才明白杨经理那一笑。
最后我拿了那套8878的去洗手间换上。
等我在回到会场时，我视线刚找到杨经理就看到她朝我招手让我过去。
“董太太···”杨经理一一跟我介绍在场的人。
然后她们又开始了之前的话题。
她们说的大牌我只是偶尔上网刷到过，完全不了解，所以根本插不进话，只能保持微笑。
杨经理不同，衣服、首饰、包包、餐厅、红酒···不管对方说什么她就能把话接过来，还在对方询问的时候给出建议。
聚会结束。在杨经理的关照下，我加了不少人的微信。
“你没喝酒吧？”杨经理问道。
我点头。
她把车钥匙丢给我，“去开车。”
“经理，我们接下来去哪？”我扣上安全带。
“深夜食堂。”杨经理说着给自己换了双平底鞋，然后靠在座椅上，“饿死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来。
杨经理偏过头，“怎么。你以为仙女都不用吃饭？”
我们两人都笑了。
热腾腾的海鲜面，是我那天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说说吧，今天的感受。”杨经理说。
我知道是该交作业的时候了，“会聊天，能聊天。了解他们的日常、习惯、喜好这些。”
杨经理点头，“还行，要学的还很多。”
“比如。”杨经理指着我的肩膀，“衣服。”手指下滑指着我的包，“包包。”
“想了解这个圈层的人，首先你要假装自己也在里面。”杨经理笑了笑。
她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想要往上爬，就要会包装自己。真真假假没这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看到的是什么。”
我把杨经理送到她家楼下。
“自己打车回去没问题吧。”杨经理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这衣服的钱···”要是不刷信用卡，我根本拿不出八千块。
“哦。”杨经理才想起这回事，她从后备箱拿出另一套递给我，“董太太说会存一百万过来，算你这个月的业绩。“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激动地捂住嘴吧，半晌才反应过来，给杨经理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谢谢经理！”
我知道只是靠我是拉不到这笔存款的。
“好了，快回去吧，傻孩子。”杨经理说。
“啊···”我激动地路边大叫，这是我工作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原来这就是阶级差异。
谈笑风生间，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解决了我的困顿。
我找到了可以努力的方向。
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我一天只能睡4小时。
但为了有体面的装备，我发现钱越来越不经花，我几乎刷爆了所的信用卡。
甚至动用了一些我爸的存款。
还好后来给客户的孩子当家教，多了一份收入才勉强持平。
后来我有了体面的工作，体面的收入，也可以租到更好的房子。
但我反而更不不满足，想要更多。
因为总有人比我有钱，我好像不管怎么努力都达不到那样的高度。
我感叹命运不公，明明我才是优秀努力的那个，为什么有人出生就在罗马？
“杨姐，怎么样才能真正跨越阶层？”此时，我跟杨经理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杨经理拍拍我的肩膀，“找个好老公，嫁了。”
我没想到被我视为偶像的女强人的竟然会这么说。
后来我才明白，我想跨越的阶层，是超过某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而是他背后的整个家族。
在一次聚会上，我认识了姜永。
他似乎不太喜欢说话，也不会往群体里靠。偶尔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只是淡淡的回应。
或许是我注意他太久，他也注意到了我。
他主动跟我交谈起来，后来他成为我最大的客户。
他控制欲很强，在他面前我没有任何话语权。
但他很有钱，我不知道他具体做什么的，只知道市里排得上名的公司几乎都有他的股份。
同事都说羡慕我，连杨经理也说我找了一个不得了的对象。
我感觉自己又回到学生时代，成为别人仰望的对象。
“我结婚的条件之一是，婚后不得干涉我的工作生活。”姜永说。
“好。”我答应道。
当时的我已经被物质、名利、虚荣冲昏了头，根本听不懂这话里有话。
或者我只是选择性的让自己听不懂。
我们结婚了，婚礼很盛大，全市的权贵聚集。
同学、朋友、同事、客户，无一不说我嫁的好。
我看着台下的苍老的父母，觉得他们跟这里格格不入。
我终于如愿进入了自己想跨进的阶层，豪宅、豪车、数不尽的名牌，应有尽有。
这些都是姜永给我的。
只是姜永对我很冷淡，会早出晚归，或者好几天都不回来。
我根本不敢问，只能跟自己说他工作太忙。
后来在同事的旁敲侧击下，我终于发现他在外面有人。
“这些是什么！”我把照片砸在姜永面前。
姜永拿起来淡淡地看一眼，然后重新放回桌上，“我说过不要干涉我的生活，这种事我不想强调第二遍。”
他甚至没想过解释，连敷衍我都觉得麻烦。
那时我才恍然大悟，他说的不干涉是这个意思。
姜永不会跟我吵架，说话永远淡淡地，我终于发现他根本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姜永的事在圈里不是秘密，上层圈的人几乎都知道一些。
或许，他们觉得没有提醒我的必要。
“杨姐，我该怎么办？！”我在经理面前，忍不住掩面哭泣。
杨经理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后来开始有人明里暗里的嘲讽我，为了维持体面，我佯装成跟姜永很恩爱的样子。
社交媒体几乎都是晒姜永给我买的礼物。
越是这样，我越患得患失。我开始担心要是姜永离开我怎么办，我一定会成为全市的笑话，光是想想我都觉得自己从天堂跌入地狱。
我开始学习各种恋爱课程，家庭课程，怎么留住男人取悦男人。
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
后来我终于怀孕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就是我的希望。
我开心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姜永。
他淡淡地回一句，“知道了。”表情没有任何喜悦，似乎还有种释然。
但我仍坚信，他内心是开心的，我认为没有一个男人看重自己的后代，所以我更加重视这个孩子。
以前我对回家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妇嗤之以鼻，现在我成为了她们的一员。
为了更好抚育肚子里的孩子。
“莹莹，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杨经理说。
“杨姐，你放心，我离开后会把我名下的客户都转给你。”我以为她是担心团队的业务问题。
杨经理叹了口气，“你想清楚了就好。”
我辞职后，更加精心地照顾肚子里的孩子，同时在家的时间也更多。
我发现姜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
看着自己走样的身材，臃肿的脸蛋，我越发狂躁不安。
姜永在干什么？
他在哪里？
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会不会厌倦我了？
他会不会连孩子都不要了？
我每天疑神疑鬼，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导致神经衰弱。
直到我住院，姜永也没出现。
还是杨经理来看我。
“怎么搞成这样。”杨经理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除了哭，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杨经理语重心长地说，“莹莹，要不就放手吧。”
放手？我牺牲所有才维持的婚姻，我怎么放手。
如果我不是姜太太，我还能是谁？
终于，孩子出生了。
看着他天真无邪的笑脸，我给他取名小乐。
有了小乐，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关注姜永。只要他还能继续给我们提供富足的生活，做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自从有了这个想法，我的状态好了很多。加上在月子中心产后修复做的好，我的身材容貌很快又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有时间我还会约杨经理一起喝下午茶，做美容。
自从我怀孕后，姜永再也没碰过我，我们的关系名存实亡。
不过没关系，现在我也只是把他当成提款机而已。
小乐很怕他，在他面前动都不敢动。
有一次小乐偷偷问我，“妈妈，爸爸真的是我的爸爸吗？”
我只能苦笑，摸摸他的头，“傻孩子。”
我以为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
有一天，姜永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他先是把自己手机砸了，接着开始疯狂砸东西。
我把受惊小乐抱回房间，“没事，不要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姜永失控，我一直以为他连情绪都没有，原来他也有发疯的时候。
到后面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姜永也没说，至少他不可能跟我说。
第二天他依然西装革履地出门，然后又是半个多月没回来。
等姜永再回来时，他看了我一眼，说：“我们谈谈。”
我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主动找我说话是什么时候。
他缓缓将协议推到我面前，“我们离婚。”
没有理由，没有协商，语气就像上司要求下属一样。
我看着那刺眼的两个字，再也按耐不住，大声质问道：“为什么！”
姜永站起身，整了整西装，“签好后通知我。”说完转身就走。
还是跟以前一样，他根本没打算回答我的任何问题。
“我不签！我不同意！”我愤怒地将协议撕得粉碎。
换来的只是砰的一声关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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