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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蒂莲蒂娜

    我所有的骄傲在一刹那溃不成军,笼着我千年的光环也趴在地面向他俯首称臣。在神的面前,我卑微如蝼蚁,面对着他这样神一般的男子,我几乎都在不自觉地颤抖。

    他的银发在狂风中猎猎舞动,狭长的眸子望向虚无飘缈的远方,与父王母后相伴千年,我深知冷峻的面孔下都掩着不能愈合的伤口,我不知道到底有什么能够困住这样的男子,但他的眼底被冰封起的伤却让我有将那坚冰融化的冲动。

    我怔怔地站在城楼下,仰望着他的高度。

    他的目光投向我,墨绿的瞳孔泛着邪酷的寒意,我在慌乱中匆忙跪下,血激涌上脸颊,如不退的潮。

    跪在他的脚下,我庆幸自己能够从此留在他的身边,但就算他从来不屑看我一眼,我也毫无怨言。他身后的女子却在他转身离开时吩咐士兵送我回去,我诧异地看着她,然后眯了眯眼,我看得出她是一个妖士,且修为已久,但我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倒在我的脚下,因为我毕竟是血统纯正的驭灵师。但我没有动,因为是在他的面前。

    起身时我听到他说:“让她留下。”

    依然冰冷,但是够了。

    车寒第一次来到我的绒雪宫时,他站在远处问我:“你把我看作什么?”

    “神。”我回答。

    他转身便走了,让我猜不透是喜是悲。

    从那以后整整一百年,我没有再看见他。但我并不埋怨什么,因为我所呼吸着的空气里,也有着他的呼吸。

    第二次他来到我的绒雪宫,依然站在远处问我:”“你把我看作什么?”

    我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神。”

    他又转身离开了。

    在他又一次消失的一百年中,很多次我都在想,我和他是不是也会像父王母后那样度过一生,可是父王与母后之间还有着包容和相敬如宾,我们呢?

    第三次他再来到我的绒雪宫的时候,我安静地看着他等他问我那个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他也这么做了,他问我:“你把我看作什么?”

    “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不要恭维我。”

    “神。”

    他颓然地笑了,转身离开。临走时,我听到他因失望而变得低沉沙哑的声音:“你和他们都一样。”

    车寒离开后,我看着他离开的方向,苦涩地笑着:“无论你问我多少次,无论你离开多久,无论要等你多么漫长的时光,这都是我唯一的答案,终有一天你会相信,你就是我生命里的神。唯一的神。”

    “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个被诅咒的怪物,你会离开我的。”车寒的声音在我身后突兀地响起,我诧异地回过身,看着就站在不远处的他。

    “回答我。”

    “你,为什么没走。”

    他有些悲凉地笑着,“现在相信我是怪物了?”

    “相信。”

    车寒的目光黯了下来:“你可以离开,我不会勉强你。”

    “为什么不。”两百年的等待,我真的累了,若是凡世的人,已然是几世的轮回,而我,还不知要等你多久。得不到你的爱,或许离开才是更好的选择。

    车寒自嘲地笑了笑,转身朝殿外走去:“你可以走了。”

    “可我的东西呢?”我还是不甘心。

    车寒站住脚步,“什么东西。”

    “心。”我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早在看见你第一眼的时候,你就把它抢走了。

    他愣了愣,走过来将我环在怀里,然后笑了:“做我的王后。”

    “为什么不。”

    “车寒,你记得,这是你欠我的幸福。”

    “好,我欠你的幸福。”

    车寒,你终于笑了。

    如果有人把你当成怪物,就让我陪你一起堕入地狱,如果多一个人陪着你会让你不再痛苦,我愿代你全部承担。

    我们相爱,但我们终究还是挣不脱命运的锁链,在我们脚下的每一条路,都有着不可逆的轨迹,横穿者,死。

    涣雪的军队频频扰境,车寒只是一个人在殿里踱来踱去,始终没有做任何决定。

    我知道他能够看到零晶将士在涣雪铁骑下的挣扎,可是他没有理会。

    多少次夜半醒来,看见他在睡梦中也拧着眉,我的心中都是说不出来的疼,可是我却没有办法,因为他对我说:“舍不得离开你,舍不得远征。”

    于是,城池接二连三地沦陷。

    车寒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寂寂地望着苍蓝的天空,但从不说出自己心底所受的煎熬。他压抑着自己,任由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血浆中化成一缕缕雪魂,他强迫自己对外面的血花四溅尸肉横陈不理不睬,但那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子民,每一寸土地都是他打下的江山,他如何能不心疼。

    “怕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你。”

    “我只想守住这座有你的城。”

    “莲蒂,因为你,我居然怕死。”

    车寒,为了我你负尽天下,叫我如何才能报答。然而,维系你我的却是华美的琉璃,我们仰望着它的光芒,却忽略了它是那么地容易破碎。

    车寒从不让我去城楼巡视,于是我乖乖地待在绒雪宫,每天都只为等他回来。他总是来去匆匆,我站在绒雪宫门外能看到他和雷特娅在城楼上的纤长身形,他们用灵力把雪花挡在外面,冷眼旁观着它们惑乱灵界的舞蹈,从不动心。

    我常常一望便是一天。

    风雪弥漫的世界里,索尔和米朵带着希约正说笑着走来。

    希约虽是雷特娅的孩子,与索尔和米朵却没有间隙。索尔灵力极弱,但希约一直都在帮他。我相信如果某一天希约做了零晶帝国的王,他定会善待索尔兄妹。

    暮色四合,希约在榻上陪我说话,两条修长的腿盘在一起,浓密的眉像锋利的剑。他像车寒一样,是天生的掠夺者,总能在无形之中给人以压迫感,两只寒光烁烁的眼睛就像两把冰凉的勾子,恨不能把你的肺腑掏出来。索尔和米朵安静地坐在一旁,淡雅从容,像两株墨竹,无需粉饰。

    车寒的近侍勺格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跪在我面前:“王后,外面已经陷入混乱之中,王正在极力镇压,要您无论如何不能出去。”

    “怎么会这样。”我急得站起来就要赶去城楼,希约一把拉住我:“母后,请别让我父王担心。”

    我回过头来看看希约,颓然坐下。

    夜色已深,车寒披风挂雪漠然而归。

    数百年的感情莫名其妙地分崩离析,不需要理由,甚至都没有一个借口。他决绝的身形让我觉得陌生,锋利的线条逼迫我们退守自己的世界,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残忍地把彼此的灵魂剥离自己。

    他竟然怀疑我背叛。

    我们站在彼此目光的尽头任钝重的失望将自己凿得血肉模糊,谁都没有道明原委,只怪爱得太深,也太倔强。数百年的缠绵也不过是风中残絮,经不起这雪岛的风轻轻一吹。

    可我还是很满足,他居然把冰魄剑交给我。一切还是昨天的样子,他的爱,从来不曾变,纵使他认定了我的背叛。

    除了冰魄,还有什么伤得了他。如果我要杀他,他不会还手,因为他希望我活下去。可是我怎么舍得,车寒,遇见你,注定我今生已不敢再有太多奢求。

    如果我绊住了你不羁的灵魂,就让我离开,换回你沉睡后的苏醒。

    可我还想陪在你身边,一直走下去。

    从伤口开始攀爬的冰晶冻结了我微张的口,可来不及说的话还有那么多,那么多。

    车寒,我只希望你明白,纵使眉间落满尘埃,时光逆流里的我依然痴心不改。

    答应我,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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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朵,哥呢?”

    “已经和雷特娅离开了。”

    “妹妹,她是我们的姨母。”

    “可她害死了我们的母后。”米朵淡淡地回答。

    索尔没有辩驳,他一直抬头望天:“妹妹,你说的没错。可她毕竟是希约的母亲。生活在这宫帏之中,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够活多久。”

    “哥,你知道吗?我连父王都恨。”

    雪落树苍劲的虬枝胡乱地扎向天宇,冰蓝色的天空仿佛一滴倒映着忧伤的眼泪。

    涣雪军队一直在攻城,车寒的灵力精准地护着零晶城的每一个角落,因此涣雪帝国野心虽大却也无可奈何,可是车寒再强大也不过只是一个人,他又能坚持多久?犀路尼德将军已经率军出城,可是敌众我寡的巨大悬殊,使得胜负宛如透明水晶里赫然陈列的供品,清晰可见。

    索尔站在这片如同末世的雪原上仰望着头顶苍灰色的天穹,他看着眼前的苍白觉得命运是种很可笑的东西,初时,父王不也是这样凌虐怒雪帝国,诏雪帝国和恕雪帝国的吗?现时涣雪军队中混杂的三国遗民血刃我零晶子民,该是轮回的报应吧。

    无尽的杀戮与死亡,嘶哑的叫喊,殊死的挣扎……这些都是点缀在乱世的饰品,索尔心底的光亮被黑暗噬咬着,一点点湮灭……

    漫天飞雪夹杂着雪落花的暗香扑扑而落,凋零的雪落花瓣轻轻依偎在米朵肩头,压碎了久久沉淀的平和。

    “哥。”米朵轻声唤回索尔游离的神思。

    “什么。”

    “父王要谁护送我们去赤末族?”

    “泽诺。”

    米朵怔了怔,不再说话。

    泽诺,那个活在传闻中的少年。

    米朵当然知道,她的父王车寒,他对雪岛的统治是绝对的,无论是权力还是灵力,他都处于雪岛绝对的巅峰,他的强大埋没了所有的后辈,唯有泽诺,竟能让他也感受到挑衅的味道。

    索尔仰面看纷杂的雪朵飘然而下犹如落花,当落雪尽了就该是雪岛的尽头,那种美,荒凉得太过真实。长发在索尔身后杂乱无章地舞动就好像他乱糟糟的思绪,如今这个破败的帝国在昔时是如何地不可一世,如何坐待百朝来供,可是昔时的……不是都已经过去了吗?

    一个模糊的身影从远处踏雪而来,风掠过他墨蓝色长袍的下摆,悠悠地荡着。他在索尔的面前单膝跪下,不卑不亢的声音低沉地响起:“殿下,臣泽诺。”

    索尔打量着这个仿佛一直都生活在神话里的少年,俊逸宛若刀削般的面颊,微垂的睫毛遮住了他狭长的眸子,垂至腰际的黑色长发上浮动着一层幽蓝色的光晕,整个人如出鞘的刀剑般积蓄着力量,他整个人看起来含蓄而锋利,不容侵犯。

    “我们见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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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二十年前,莲蒂的诞辰。

    车寒拥着莲蒂,冷眼看着惺惺作态的群臣,从桌上拿起杯盏向唇边送去,不经意瞥到一个与犀路尼德一起坐在角落里少年,安静得没有气息,冷得空灵如魅。

    “你叫什么名字?”听到车寒以颇感兴趣的口吻问话,群臣不约而同都噤了声,车寒第一次在群臣面前对一个臣子和颜悦色,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少年。

    “泽诺。”令群臣感到更加吃惊的是,少年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欣喜,依旧安之若素,面如静水无波,如同无君无臣。

    车寒并没有怪罪,反而表现出了更大的兴味,他接着问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这样端坐在一旁,是看不起我们皇室吗?”

    “臣不敢。”泽诺依然面不改色。

    “那你这态度好似要我敬你一般……”

    “王,泽诺他还小,不懂……”泽诺尚未来得及应得答,犀路尼德的话已脱口而出,刚才两人的对话已让他听得心惊胆战,再这么说下去万一把王惹怒了可不是谁能收场的……这小子,在家不知尊卑也就算了,竟然到了宫里还敢这么无法无天……

    “你闭嘴。”车寒对犀路尼德打断自己的话非常不满,他指了指泽诺:“让他自己回答。”

    “若无事,臣不招事;若遇事,臣不怕事;自然无事使臣惊惶失措。”

    “哦?”车寒感兴趣地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说得好。那我再问你,你来到雪岛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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