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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葬魂谷

    “不知道?如果我没看错,你该和索尔一般大了,三百多岁了,可是你连自己生来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那你还活着干什么?”

    “终有一天会知道的。”

    “如何知道?”

    “等。”

    “等?哈哈哈哈哈……”车寒突然放声大笑,这样的笑声,纵使莲蒂也从未听过。然后车寒将酒杯放回桌子:“犀路尼德,你得了个好儿子啊。”

    “哪里,希约也不错啊。”犀路尼德的眼眯成一条细线,可是嘴上还是客气地应着。

    车寒接着笑道:“泽诺,今儿个你还偏偏就遇上事儿了。”

    “听王吩咐。”

    “不如……索尔你们两个比划比划。”车寒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犀路尼德刚刚还眉飞色舞的神情即时消失得干干净净。

    端坐在希约身旁的索尔本正吃惊地打量着泽诺,车寒话刚出口,他便吓得愣住了。索尔尴尬地坐在希约身旁,赖着不肯上前和泽诺比试,殿上这个少年,周身寒气凛冽,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儿,父王这不是让自己去送死嘛!希约低头附在索尔耳边低低地说了句:“别怕,哥在呢。”索尔这才磨磨蹭蹭地走到了泽诺的对面。

    索尔站在大殿中央有些胆怯地看着这个和他差不多同样高的少年,少年泛着蓝色光晕的长发像吐着火信的毒蛇紧紧地勒住索尔的心,从少年身上逸散开的,是如冰魄一般化不开的冷,深刻的寒意把索尔的脚冻结在地面,挪不动一步。

    只一招败在泽诺的剑下,索尔输得心服口服。

    索尔狼狈地趴在地面,泽诺的剑吻抵在索尔的颈侧,不屑的目光洒了索尔一身,索尔没有动,生死由命。

    大殿里出奇地静,莲蒂冷静地看着索尔,没有出声。车寒冰冷的目光牢牢地锁在索尔的身上,恨不得索尔立时死在泽诺的剑下。

    “铿”一声,泽诺的剑出人意料地飞出,希约怒气冲冲地挡在索尔面前,在泽诺愣神的一刹那,希约的剑已经指在泽诺的鼻尖。

    “没有人可以羞辱我弟弟。”

    希约的话低沉有力,他说:“没有人可以羞辱我弟弟。”

    索尔愣愣地看着不顾一切挡在自己面前的希约,不争气地抽了抽鼻子,继而,希约剑锋一转,竟然直刺向泽诺的心脏,来不及思考,索尔一个机灵地从地上蹿起来飞扑到泽诺的身上,希约的剑瞬间刺穿索尔的脊背,骨骼“喀嚓”断裂的声响伴随着昏天暗地的剧痛使索尔恨不能就此死去。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泽诺心底某处逸散开,呆了片刻,泽诺伸手接住掉落的索尔,索尔汩汩而出的血液涂满了泽诺蓝色的软袍,温热的冰蓝色液体在他的衣上绣出大朵大朵的暗花,分外热闹。

    闭上眼的前一刻,索尔看到泽诺眼底流转的冰蓝色光芒像氤氲的水雾,直觉告诉他,他死不了。于是他艰难地吐出一口气,昏死过去。

    哥。

    谢谢你。

    重逢的一刹那,古老的过去已被埋葬在时光深处,被我们遗忘,在新的故事开始时,我们所有人都被摆在新的起点上,一把尖刀缚在我们的脚底,我们每走过一步,刀便入我们体内一分,我们一直走下去,直到这把刀贯穿我们的身体,或许我们仍然停不下来,因为我们要走完这条路,我们不得不走下去,于是我们用彼此的血液完成自己的洗礼,终有一天醒了过来,却再也回不去从前。

    你在,我在。

    却你离,我未离。

    “泽诺,你带米朵离开。”

    “哦?”泽诺挑眉:“那你呢?”

    “我留下来帮父王。”

    “我们一起走。必须。”

    “我是殿下,你要听我的。”

    泽诺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可是我比你强。”

    泽诺的样子让索尔忽然间想起希约临走的前一晚拍着他的肩膀嘲笑他:“相信我弟弟,你帮不了父王。”然后他停顿了一下,眉眼间充斥着不甘:“或许泽诺可以。”

    狂野的风呼啸着灌满辽阔的莫斯卡尔雪原,把温热的气息瞬间冷却,埋藏在雪原底下,一年又一年,不见天日,只剩下无尽的冷掠夺般地存在着,风华绝代。

    数头高大的巨獠兽威风凛凛地站在雪原上,它们通体青灰色,只有头和四只脚掌裹着金色的长毛,两支锋利的弯弓形的白色长牙从嘴角斜刺出来,看起来凶暴而残忍,像撞坏地狱而逃出的怪物。它们就是皇家驭灵师的御用坐骑――巨獠兽,它们因侧牙秀长尖利而得名,在变幻莫测的战场上,它们就是叱咤风云的圣兽。

    索尔与米朵前往赤末族避难,随行的还有驭灵师泽诺、妖士克刹婕汝、锻造师洛逝、火族盘域师楚荧、引兽师习羽、皇家乐师刺风、倾月、剑客傲格、炼药师元伤和巫师锐华。他们每个人都是他们各自修习领域中的佼佼者。车寒从侧门送索尔一行出城,索尔看见巨獠兽已经备好,便走上前抚着其中一头巨獠兽的鬃毛,它温顺地舔了舔索尔的手掌。

    除了索尔与泽诺,所有人都已跨上巨獠兽准备出发,米朵高高地在站在巨獠兽的脊背上,长发被风吹得很乱,淡绿色的发带绕过她白晳的颈被重新吹向身后,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车寒嘱咐泽诺:“定要将殿下与公主平安送到赤末族。”

    泽诺拱手领命:“臣绝不负王上重托。”

    车寒转而看向索尔,恢复冷漠如常:“有泽诺在,你们会没事。”

    索尔点点头,正欲转身时车寒的声音又隐约传来:“索尔……”。

    索尔回过头去,车寒挥挥手:“走吧。”叹息把时光拖拽得极快,人仿佛在瞬间变得苍老。

    车寒在转身回城时索尔似乎听到他被风隐约传送来的声音,沧桑而年迈:“孩子,若我失败,你重来。”

    索尔愣住,回过身时车寒已经关上了城门,索尔在风中久久站立,直到暮色深沉,他和泽诺才跨上巨獠兽带领众人一起离开零晶城。

    城楼上,车寒迎风而立,悠远的目光撒向索尔一行离开时的方向,目光绵长得没有极限。

    相信我,莲蒂,我会留给索尔一片完整的天下。

    第四章

    漫天飞雪犹如扬扬洒洒的落花,细数着破碎的过往。索尔一行骑着巨獠兽纵情狂奔在这辽阔的莫斯卡尔雪原,疾风在耳边啸叫着,雪片一如锋利的刀刃贴着他们的身侧一掠而过,拖拽着雪魂逸出的一条小尾巴,在凄寂的天地间点缀成无数贪婪的光点。

    从日到夜,目之所极尽是一望无垠肃杀的苍白,单调而乏味,巨獠兽不知疲倦地飞奔着,第十一天,它们终于停了下来。

    巨獠兽天生就对周围的环境有一种敏锐的感知力,现在,它们停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崖下面,浑厚挺拔的山体独立成峰,峰峰险峻各抱地势,沟壑纵横叠成天堑,三两峰环抱相拥,层层峰峦如推开的波澜般绵延不绝,长年累月的积雪层层叠叠地压在上面,掩藏了它们原本瘦骨嶙峋的干枯骨架,使山脉原本锋利的骨骼线条变得绵软而柔韧。

    盲山山脉,莫斯卡尔雪原最长的山脉,所有试图用穿越它而获得世人景仰的人都被它当做归来的浪子永远地留了下来。烈狱是唯一走出了这座山脉的人,于是他成了这条山脉的主人,这座令人闻风丧胆的厉山从此有了主宰,烈狱成神。

    此刻索尔一行正停在盲山脚的葬魂谷边缘。

    葬魂谷――盲山雪魂最为浓郁的地方之一,这里的雪魂聚成大片大片的乳白色汽雾缭绕地交织在一起,一缕缕穿梭其中的雪魂犹如浮游着的鬼魅,挑战着你意识与欲望的中间线。这是无数驭灵师梦寐以求却又不敢涉足的圣地,他们的惧怕来自烈狱残酷的统治和盲山山脉中能够源源不断地产生雪魂的窒息洞。但是索尔一行因为有巨獠兽而可以不必涉足葬魂谷,他们完全可以绕过盲山山脉,只是要浪费些时日。

    索尔一行准备在葬魂谷边缘停留数日以待巨獠兽能够完全地恢复体力,那些充裕的雪魂让他们感到很是惬意,甚至连索尔都能感觉到那些雪魂正在以灵力的形式在他的体内囤积。此刻在索尔的眼中,烈狱更像一个温善的女神,而不是顶着神的光环的魔鬼,只可惜,正享受着烈狱恩惠的他只看到了烈狱伪善的侧脸。

    天渐渐暗下来。

    每到晚上,雪岛的雪都会越下越大。此时,大朵大朵的雪花从万丈高空飘落下来,雪魂也愈加浓郁。楚荧是火族盘域师,更是零晶帝国中火劫族之王,她不仅熟知周围的地理环境,而且对火术亦有着登峰造极的研究。她在雪面上燃起一堆篝火,跳跃着的蓝色火苗映着惨白的雪色,冷暖交替。

    傲格面带笑容地看着篝火,仿佛陷入了梦境里一般,憧憬道:“凡世下雪的时候,就像雪岛一样美,但是凡世的人们没有灵力御寒,他们要穿靴戴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米朵目不转睛地听着傲格的故事,却又忍不住插嘴道:“傲格,你去过凡世吗?”

    傲格点点头。克刹婕汝不屑地撇撇嘴:“凡世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住着一群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米朵站起来争辩道:“他们才不是废物,他们是有血有肉的人,真实的人,比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强多了!”

    克刹婕汝不屑地瞅米朵一眼,没有答话。米朵气哼哼地喊傲格:“傲格,走!我们去别的地方讲!他们不愿听,咱们还不愿给他们讲呢!”

    傲格傻傻地愣在那里,呆看着米朵,宛如在求证一般问道:“咱们?”

    米朵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走不走!”话说完,自己转身走了。

    傲格蹭地翻身起来,朝米朵的方向追去。索尔看了一眼米朵走的方向,没有言语,泽诺会意,指尖蓝光一闪,一道蓝光便随着米朵去了。

    克刹婕汝讽道:“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会走丢了不成?”

    泽诺、洛逝和楚荧各自闭目修习着灵力,习羽的指在雪地上画着圈,倾月与刺风斜偎在一起,锐华与元伤都一动不动地看着火苗,索尔时不时抓起雪喂进篝火里,没有人理克刹婕汝。克刹婕汝并不感到尴尬,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还不如我们说点实际的。”

    习羽百无聊赖地应了一句:“什么实际的?”

    “比如说……”克刹婕汝往索尔身边凑了凑,笑问:“若我们护送殿下和公主平安到达赤末族,殿下准备赏我们点什么呢?”

    索尔往一边挪了挪,看向克刹婕汝:“你想要什么?”

    克刹婕汝又往索尔身边凑了凑:“我呢,要求也不高,您就赏我做个妃我也不嫌弃。”

    索尔听克刹婕汝说完,窘迫得胀红了脸,也忘了克刹婕汝正贴着自己,怔住一动也不动。泽诺挑挑眉,看向克刹婕汝,克刹婕汝想问索尔怎么样,岂料张了口却说不出话来,又试了几次,还是说不出来,凭自己的能力竟破不了此人的哑音咒,看来这人的力量远在自己之上。克刹婕汝识趣地收回自己的手,坐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哑音咒这才破了。

    众人一时无话。

    在距葬魂谷不远的地方,有一潭碧波静漾的宁神湖。湖岸上立着两条修长的人影,女子轻盈灵动,身着水蓝色长裙,发束水蓝色的发带,男子刚毅挺拔,身着坚实的黑色皮甲,腰间佩一把漆色长剑。

    米朵望着湖面,略有些惆怅:“父王说,凡世的湖会在雪花飘飞的季节变成冰。”

    傲格笑道:“公主,如果雪岛处处有冰,又怎么会珍贵呢?”

    “我没见过冰,可我见过冰魄,我父王有一把冰魄剑。”米朵说话间,唇角不由得溢出丝丝的微笑,心里好像突然想起某个人,你尚未接近他,便已然感觉到他由骨子里逸散出的“嘶嘶”的寒气,一个简直比冰魄还要冷上万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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