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惢薇和我比较着谁的追求者更多时,惢薇似乎比不过我了,于是突发奇想地抛出了一个问题来搪塞我转移话题,她说:“你说男人究竟是爱一个女孩子的容颜还是更爱那个女孩子的灵魂?”,当听到这个问题时,我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故事。我想了想,“好像是容貌”,因为那个故事的一开始就是被容貌吸引,但是我又想了想,“好像灵魂也很重要”。

    惢薇大笑着说了一句:“你不废话吗,我当然知道两个都重要,但我们现在讨论的是哪个更重要?”

    “我不是随意说的,我只是想到了一个故事。假如有一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她们一样的漂亮,也拥有着同样吸引人的气质神貌。假如你是一个男生先认识并爱上了姐姐,但是后来你发现妹妹和姐姐一样迷人,那么你会不会也爱上妹妹?”

    “这个不好说,毕竟爱上其中一个,那么另一个一样美好的也必然符合你的胃口。但是天下哪有如此美妙相似的姐妹花。”

    “有,恰巧我就知道这么一段神奇纠葛的故事。”

    惢薇的嬉皮笑脸遂转一脸惊讶,正襟危坐着等着我的故事。

    假如你也想听,那就请你拿出一盏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且听我慢慢道来。

    今夜的月光很亮,绕过半拉开的白色蕾丝帘子照在她瘦削得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像是洒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波,随着偶尔被风吹动的树影在那姣好的面庞上水波晃动。苏凌志看着身旁熟睡中的妻子,陷入了沉思。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和她认识的呢,是十多年前那次在马路上等电车的时候远远看见她在买糖炒栗子的时候吗?不对,那次是他把她妹妹玉棠误认为了她,不过那个时候她妹妹和她,不对是大学里他所认识的那个她,她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不怪他误认了。

    “请问是甄玉兰么?”在他轻轻拍了下她瘦削却饱满的肩后,她捧着一包热气腾腾的栗子转过身,圆润熟悉的脸上是一脸纯真的笑容,“你说的是我姐姐吧!我是她妹妹甄玉棠,大家都说我们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也怪不得你误认了。”电车叮叮当当地从身旁经过,仿佛为这许久的“重逢”奏着欢快的乐。

    “抱歉,你越来越像你姐姐了。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你姐姐的大学同学,我叫苏凌志,你姐姐过生日的时候我去过你们家一次。”他在一片软软糯糯的栗子香里开心地回答道。他觉得眼前曼妙女子脸上的活泼和她身上鹅黄色的短旗袍相得益彰,大概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吃糖炒栗子的吧。

    “抱歉我没印象了,那次姐姐过生日我倒是记得她请了些朋友来家里,不过我吃过蛋糕就匆匆赶回学校了。”

    “你姐姐最近好吗?毕业差不多有两年了吧!”

    “姐姐这几年受了不少苦,人也清瘦了许多,若你现在见到她必然不会再说我们像了。”

    “是家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在姐姐大学毕业的那一年,爸妈在回乡的山路上发生了车祸双双亡故,后来姐姐生了一场大病,再后来姐姐为了照顾我让我继续读书,在工作之余还找了好几份兼职。这两年来人瘦得脱了相,也不爱笑了,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不过好在今年我就要毕业了,我就可以为姐姐分忧了。”甄玉棠这样说着将手中的黄褐色的纸袋子折了折以免散了热气,脸上的笑容被一丝忧郁笼住了,但是却看得出来她眼中对于未来的些许期待,所以倒是显得更为平静,仿佛和她外面的灰色格子外套一样让人安静和舒坦。

    “很抱歉听到这样的消息,若是你姐姐有什么困难或者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我就在附近的诚丰银行上班,这是我的名片,上面也有我的公用电话。”苏凌志一边从黑色的大衣里掏出名片,一边在心里想着:怪不得毕业那天没见玉兰来拍毕业照,原来是家里发生了如此惨痛的变故,不过她也不来找他,连他也不告诉,是真的把他撇开了,和他当初想的一样。

    “谢谢苏先生,我要赶紧回去了,不然姐姐就要等我了。”

    “好,替我跟你姐姐问声好!”最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竟是无意识的,话一脱出口后才懊悔自己不该多嘴,但玉棠已经走了。若是再刻意追上去反悔岂不是显得更刻意,于是便作罢了。他只静静地看着她远去的柏油路上,黑油油地在阳光下闪着光。

    那他与她又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呢,更早之前的大学时代吗?他已记不清他第一次是怎么知道她的,在他的记忆里好像一直都知道她,就像身边许多认识却仅限于认识只有个名字并无记忆的的朋友,只是后来熟络了之后他才开始有了她的记忆。

    那天下课后,他撑着伞去图书馆还书,刚到图书馆门口便一眼看见她手里抱着本书立在那,大概是在等雨停吧。他不乏追求者,对于美女并不少见,所以当时那一眼并不觉得她有多么出众,但总体印象还是挺好的。

    “没带伞么?”

    “嗯,来的时候还未下雨,本来只想借了书就回去的,所以就没拿,可没想到竟在书架旁看入迷了。”她尴尬地回答道,纯净的笑容里略带着些羞涩。

    苏凌志和她说话时才仔细打量了她一下,一直以来对她大概的印象就好像是一款经典的服饰,经典的意思就是不会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但也不会觉得丑,这是因为人们一般看到经典款都会有一种麻木。但现在仔细看了,他又对经典重新定义了一下,经典之所以称为经典那必定是美到所有人都觉得美。她有着圆润的下颚,两颊却并不臃肿,反而增添了许多古典的美,端眉秀鼻中透露着恰到好处的活泼与娇羞。一袭水碧色旗袍温婉中透露着些许清新,一条厚重的麻花辫从旁侧懒懒地搭在胸前的书页上。

    “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停不了,你等我一下,我把书还了送你回去罢。”

    她微笑地点点头,脸颊微红,在风的吹动下,耳旁的一缕发丝在白皙的脸颊上欢快地舞蹈。

    开始雨只是淅淅沥沥地下,待他出来势头却越来越猛。他在视野范围内尽量压低了伞,她与他并肩快步走着,手上不时传来轻纱的触感,像伞外风撩拨她的刘海一般撩拨着他的心。尽管他不那么刻意地把伞倾斜向了另一边,她还是淋湿了半个臂膀,湿淋淋的轻纱紧紧贴在略微圆润的胳膊上,半透明的纱下他看见她胳膊的细腻,仿佛刘妈每天清晨盯着他喝完的牛奶,乳白乳白的,比许多女孩子都要嫩,或许是他以前没怎么观察过女孩子胳膊的缘故。

    想到那次美妙的邂逅,他的心颤了一下,他这几年来越发分不清与他同床共枕的人究竟是谁,有时候他觉得是玉棠,可这样想的时候他把自己惊了一下,怎么会是玉棠呢,他的身边从来没有过玉棠,况且玉棠早已不在人世。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定定神,仔细打量玉兰,咳,这不就是玉兰吗,自己怎么会产生这么奇怪的想法。

    可明明玉兰就在自己身边,自己怎么会经常就想念玉兰呢?或许是他在怀念他们年轻的时候吧。

    那次他打伞送她回宿舍后他们开始渐渐熟络起来,偶遇见面时,他们会像认识的朋友一样打招呼,但也仅限于此再无进展。虽然他的潜意识里有个声音激动地小心翼翼地跟他说他渴望见到她,但是他却并没有任何不寻常的主动,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他习惯了被女孩子围着追,久而久之自己的潜意识竟忘记了“主动”这个词,直到他发现自己也开始在书架旁而不是在阅览室里明亮的灯光下看书,直到他意识到他在晚饭后会刻意绕老大一个弯经过女生宿舍楼旁的路再回去,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在每次上课的教室里小心翼翼地寻找她的身影,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她,而且自己还不自觉主动了这么久。他假装一边听课一边看着金灿灿阳光下她活泼的侧脸发呆时,他在想这间教室里坐着许多喜欢他的女生,甚至他此刻都能感受到旁边女生灼灼的目光,那么她能否也感受到他热切的目光呢,她是否也像周围的女孩子一般喜欢着他呢,或许是她太过于矜持与羞涩了。可他又感觉到她与她们都不同,她的礼貌,她与他的甚至她此刻可能都不知道的距离,但她对他又像她对所有人一样。可能是他的报应吧,谁让他拒绝了那么多女孩子,终于也让他尝一下爱而不得的滋味,他收回目光,墨色的黑板上有一个个黑色的印记在飘动,大概是从光明的太阳里到墨色的黑板上留下的短暂的后遗症。

    他依旧还是会忍不住去关注有关她的所有消息,有一次他走在学校高大的梧桐树下,正是秋天,金黄的叶子铺了满地,他听见了有人在唤她的名字,他下意识地回头却看见一个俊朗的青年男子骑着自行车在她身旁停了下来,他载着她从他身旁经过,她在后座上对他嫣然一笑。她可以在男朋友面前如此大方地跟他打招呼那想必是对他毫无感觉。那天他感觉那条路是如此漫长,他一步一片梧桐叶地踩着走过去,脚下是一声一声被踩碎的“呱嚓呱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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