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琅琊阁之初出茅庐（五）
第八回▁定情
林燮吃惊地看着蔺正来，说道：“二公子，你身上的雪疥虫毒解了？”
蔺正来不无得意地说道：“嗯！琅琊阁名不虚传，除了灵珠涎，还有各种各样的解毒药。雪疥虫的毒的确很厉害，灵珠涎扛不住，只好服用解毒药了。”
林燮将信将疑，他坐起身，拿过蔺正来的右手仔细端详。
蔺正来忽然问道：“林大哥，听慧姐说，你想留在琅琊阁学习医术，被我爹拒绝了，是吗？”
林燮无奈地说道：“是的，阁主说琅琊阁的医术不外传，这是祖训。”
蔺正来说道：“那你想办法把自己变成琅琊阁的人，不就行了吗？”
“怎么变？拜师吗？”林燮问道。
蔺正来故作神秘地说道：“不，不是拜师，是联姻。和琅琊阁联姻，你就成了琅琊阁的族人，族人什么都可以学。”。
“联姻？”林燮想起了两年前言伯伯曾经提起过，想让他娶礼部尚书的侄女。但不知为什么，言伯伯又找借口让他错过了殿试，使他失去了钦点御前侍卫的机会，安排他到千里之外的玄天观，师从玄真子，学习炼丹术。
林燮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做琅琊阁的女婿就是琅琊阁的族人了，是吗？可是婚姻大事，要母亲同意才行。”
蔺正来说道：“那你就先下山去禀明母亲大人，然后再来琅琊阁成亲、学习，那也不迟呀。”
“如果我母亲不同意呢？”林燮说道。
蔺正来说道：“琅琊阁的女子都是很优秀的，保你母亲大人满意。说真的，你看慧姐怎么样，能配得上你吗？”
“廉姑娘吗？难道她没有婚约吗？”林燮有些惊讶地问道。他看得出，廉慧的年龄也在二十岁上下，这样年龄的女子没有婚配，多半是有旧时婚约在身，被耽搁了。
蔺正来说道：“慧姐的父亲是我父亲的至交，死在了大俞，慧姐的母亲伤心过度，成了痴呆。慧姐和小允子是我父母一手抚养大的。慧姐很优秀，人也漂亮，琴棋书画、武功医术，样样都行。父亲原来想让我大哥娶她，可是大哥却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慧姐的婚事就耽搁了。”
蔺正来接着说道：“我看得出，慧姐喜欢你。她从未离开过琅琊阁，没机会遇上像你这样潇洒又有本领的后生。这几天都是慧姐照顾你，我想林大哥也喜欢慧姐，是吗？”
林燮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禁红了脸。
蔺正来催促道：“你是个大丈夫，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爽快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你也快过了娶亲的年龄了，痛快些。”
林燮思考了片刻，说道：“我喜欢廉姑娘，可是不知廉姑娘的意思。”
蔺正来一拍手，说道：“好嘞，这好办，你拿个定情之物给我，我去和慧姐说。如果慧姐同意嫁给你，你们就下山，去拜见你母亲大人。在你老家成婚或者回琅琊阁成婚，都行，琅琊阁的医术就是陪嫁。如果你母亲大人不同意，你再把慧姐送回来，就当你从没有来过琅琊阁，如何？”
林燮想着，无后就是不孝，自己也该娶妻了，只要廉姑娘愿意，就带她去江陵见母亲。想到这里，林燮起身回到卧房，取出平时随身佩戴的短刀，郑重地交给蔺正来，说道：
“我身无长物，这柄短刀是父亲留给我的，算是给廉姑娘的定情之物。”
蔺正来说道：“这个定情之物真是太好了。”说着，他接过短刀，自顾自地欣赏起来。
廉慧端着饭菜走进来，将饭菜放在饭桌上，说道：“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吃饭了。”
廉慧看到林燮有些不自在，以为他还在为二公子中毒的事情担心，于是说道：“林公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你放心吧，二公子没事了。”
廉慧一转身，夺下蔺正来手里的刀，放在桌上，说道：“你放下刀，吃饭。吃完饭还要去见阁主呢。”
吃完饭，廉慧拉着蔺正来去暖阁。林燮也想去，说道：“二公子中毒，都是因为我把雪疥虫带到了琅琊阁，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蔺正来拿起桌子上的短刀，对林燮挤了一下眼睛，说道：“林大哥，你还是别去了，你休息吧，补补觉。我和慧姐去去就来。”说完，他跟在廉慧身后离开了育心苑。
来到暖阁，阁主不在，族人首领们都在公义堂议事。两个人便坐在暖阁的客厅里等阁主回来。
蔺正来把玩林燮的短刀，把刀从刀鞘里拔出来，又插进去。廉慧赶忙制止，说道：“你怎么能带刀进暖阁？赶快收起来。”
然后，她又好奇地问道：“这不是林公子的刀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蔺正来没有正面回答廉慧的问题，说道：“这真是一把好刀。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非常坚硬、锋利。慧姐，林公子身上的蛇毒消减得怎样了？”
廉慧说道：“他体质好，虽然那天他喝了不少灵珠涎，但是已经解毒。他恢复得快，再过几天，就能跑步、用力了。”
蔺正来说道：“还是慧姐照顾得周到，让这位林公子对琅琊阁敬佩有加。听说爹爹不同意他留下学医，是吗？”
廉慧说道：“伯父说这是祖训，医术不外传。”
蔺正来说道：“噢，如果是这样，想必过不了多久，林公子就可以下山了。大哥还想和他切磋武功呢，就怕人家没有这个心情了。唉，不能把这样优秀的人才留在琅琊阁，实在可惜了。他离开后，恐怕三五年内不会再来琅琊阁了。”蔺正来说着，偷偷查看廉慧的表情。
廉慧心里一阵纠结。
蔺正来继续说道：“慧姐，这几天与林公子相处，你觉着他这个人怎么样？”
廉慧扭头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蔺正来说道：“我是说，林公子符合慧姐的择婿标准吗？我看这个林公子很好，样貌、武功、人品，不输我大哥。慧姐总是要成亲的，这可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不可错过呀。你一天不成亲，我爹就一天不安心，你难道想让我爹一辈子不安心吗？”
廉慧嗔怪地说道：“你想干嘛？小小的年纪就想给我做媒吗？”
蔺正来说道：“我做媒怎么了？不行吗？难道非要让大哥和爹爹给你做媒不成？”
他接着说道：“做媒和提亲是两码事，如果你愿意，爹爹就可以去正式提亲了。”
廉慧的脸微微泛红，惆怅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人家愿不愿意还不知道呢，只是我愿意，又有什么用？”
蔺正来得意地把短刀在廉慧眼前晃了晃，说道：
“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一个武功高手的随身佩刀，是已故三品将军传给儿子的。贵重吧。它现在在我的手上，你知道为什么嘛？”
廉慧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说道：“那是你不拘小节惯了，硬向人家要来玩儿呗。”
蔺正来郑重地说道：“才不是呢。林大哥清清楚楚地对我说，他喜欢你。他说如果你愿意，他就带你下山去见他的母亲。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好意思当面对你说，于是就委托我把这柄刀转交给你。如果你也喜欢他，愿意成白头之约，那你就收下它，作为婚约的信物。”
说完，蔺正来把林燮的刀交到廉慧的手中。廉慧呆呆地接过刀，双手抚摸，久久注视着它。
阁主回来了，他看到二公子和廉慧都在，于是招呼二人坐到跟前，问道：“这个林公子怎么样了？”
廉慧回答道：“在育心苑休息。林公子昨天一直在自责，现在当真以为是琅琊阁的解药解了雪疥虫的毒。”
阁主叹了口气，说道：“这可是欺骗呀。如果江湖上传开了，琅琊阁能解雪疥虫毒，人们找到这里来看病，我们可怎么办？”
蔺正来插话说道：“爹爹，您手中有雪疥虫的活体，以琅琊阁的医术，配制解药，应该不难吧？”
阁主瞪了儿子一眼，说道：“哪有这么简单？古书记载，雪疥虫只有在冰雪的冬季里，身体才有毒液，毒液使它不至于被冻僵。当有人燃起篝火时，雪疥虫就会从洞穴里爬出来取暖，然后吸食人血，把毒留在人的体内。所以古书上把这种毒叫做火寒毒，没有解药。”
蔺正来嬉皮笑脸地说道：“那也就是说，昨日我即便真的被雪疥虫咬了，也不会中毒了？”
阁主严厉地说道：“你不要嬉皮笑脸，这次你在外人面前作假，实在可恶。我要再罚你去戒律堂跪经，这次一定要满一旬才能出来。”
蔺正来连忙辩解道：“请爹爹别忙着给我定罪，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先听我解释。”
“首先，雪疥虫是稀罕的毒虫，我们这里根本没有。林公子把雪疥虫带到这里，如果我们收了，就欠了他一个人情。可是您又不许人家在这里学医，多不好意思呀。我这么一装，他乖乖地把雪疥虫奉上，还万分惭愧，频频道歉，对琅琊阁的敬仰之情无以复加。这样的结果多好呀，您说是不是？”
阁主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反驳道：“不对，你这是狡辩。琅琊阁绝不能靠这种不齿的手段拿别人东西，欺骗人家的信任。你这样说，罪加一等。”
廉慧在一旁偷笑，蔺正来一看不妙，灵机一动，说道：“就算我错了，那也只是想得到父亲母亲的关心。你们的心思都在大哥身上，很少关心我。”
阁主训斥道：“尽胡扯，我们都为你操碎心了。你说说看，你惹过多少祸，一年里一半时间在戒律堂，你应该好好向你哥哥学习。”
蔺正来黑着脸说道：“那可以将功补过吗？”
阁主不屑地回答道：“你想将功补过，那也要看是什么功劳。”
蔺正来眼睛一亮，他指了指廉慧手里的短刀，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可以功过相抵了。”说完，他站起身，不等父亲发话，大踏步地走出了暖阁。
阁主刚想喝止，忽然注意到廉慧手里的短刀，于是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带进暖阁？”
琅琊阁有规矩，不能带兵刃进暖阁。廉慧惊慌失措，她放下刀，慢吞吞地说道：“是我疏忽了，我错了。”
阁主拿起短刀，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这不是琅琊阁的东西，也不是用来防身的，这是战场上肉搏用的。是那个林公子的吧？怎么到你手里了？”
廉慧低下头说道：“是，是林公子送给我的。”
阁主追问道：“林公子真的把它送给你了？”
廉慧点点头。
阁主笑了，他把刀还给廉慧，说道：“我猜一定是来儿把它带进暖阁的，我还是非常了解你的。说说看，林公子为什么要把刀送给你？”
廉慧的头更低了，说道：“林公子说，这是婚约的信物，不过我还没有答应收下，一切由伯父定夺。”
阁主笑容满面，他又拿起短刀，看了看，说道：“既然是信物，那就不是单纯的兵刃了，拿来暖阁给我看，不算违规。你就收下吧。你好好照顾他，过几天，等他的体力恢复了，让他来暖阁提亲。”
对于林燮来说，这些天是他失去父亲后度过的最轻松愉快的时光。有廉慧的照顾，有蔺二公子的陪伴，他心情愉悦，无比舒畅。他和蔺正来一起配制火药，二人在后山点爆竹、放烟花，直到把林燮背囊里的材料全部用尽。然后他们又探究雄黄和雌黄的功用，意犹未尽，同时彼此之间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一天清晨，廉慧来到育心苑，照常为林燮和蔺正来做早饭。林燮在院子里打拳，一套天罡拳打下来，气喘吁吁，浑身冒汗。廉慧轻轻地给林燮擦拭汗水，让他不要操之过急。林燮拉起廉慧的手，说他不想再这样休息下去了，他想尽快带她去江陵见母亲。经过商量，廉慧为林燮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让他在吉日去找阁主提亲。
第九回▁下山
接下来的几天，林燮体力基本恢复，他早起晚睡，刻苦练功，和二公子一起攀岩跃涧，游遍了琅琊阁四周的高山峡谷。
蔺正来与林燮一起练武爬山，同时也在和大哥谈一桩交易。蔺大公子自婚后就不轻易下山了，而是开始学习接管琅琊阁各项事务。他爱好武学，喜欢与人切磋，可惜琅琊阁的高手不多，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林燮的到来，让他天天感到手痒，只是林燮体力尚未恢复，不能比武。即便林燮康复，怎样找个好的理由切磋武艺，也是个难题。
蔺正来了解大哥的心思，他提出和大哥做个交易，由他来安排与林燮比武，拳脚摔跤，十八般兵器，十场较量，历时三天，充分满足大哥的心愿。作为交换，大哥要做的，是帮助他说服父亲，准许他下山。蔺正勋本不想和弟弟做交易，无奈他实在想和林燮比武切磋，最后还是答应了。
在与大哥做交易的同时，蔺正来也在打恩济堂的主意。要想让父亲放他下山，一定要有琅琊阁重量级人物帮他说话才行，除了大哥以外，恩济堂的首座蔺冉就是其中的一位。
蔺冉是阁主的堂弟，自幼在豫州长大，后来在琅琊阁学艺。他酷爱医术，十分聪慧，有医药天赋，逐渐升为恩济堂的首座。
阁主从林燮手中拿到了雪疥虫，转手就交给了蔺冉。蔺冉是个医痴，对研究各种毒物着迷，不找到解药绝不罢休。他刚接手雪疥虫，不懂得如何饲养，很快就死了几支，他十分痛心。蔺正来向林燮问明雪疥虫的饲养窍门儿，告诉了蔺冉，可惜已经晚了，雪疥虫都死光了。蔺正来与蔺冉达成协议，只要能说服阁主让他下山，在冬天到来以前，他一定捉些雪疥虫带回恩济堂。
在林燮提亲之日，廉慧早早来到暖阁。蔺正来与林燮吃完早饭，林燮把蔺正勋送来的衣服换上，郑重地打扮了一番。蔺正来表示满意，说道：“林大哥，我先走一步，在暖阁恭候。你可要记住咱们的约定，务必带我下山。”说完，二人击掌。
暖阁里聚集了几位琅琊阁的长辈和廉慧的亲属，廉慧则由几个小姐妹陪着，坐在暖阁的里间屋。
林燮由两个蔺正来安排的少年陪同，带着聘礼，来到暖阁。聘礼是蔺正勋安排人下山置办的。蔺正良是正字辈的大哥，他把林燮引进暖阁，林燮按照事先练习的礼仪规程行礼，自报家门，唱明来意，奉上聘礼。
廉慧的母亲露出木讷的微笑，阁主接过话题，答应了这门亲事。林燮提出带廉慧去江陵拜见母亲，并在江陵成婚。阁主考虑再三，答应了，他让林燮自己决定下山的时间。
蔺正来坐在哥哥身边，偷偷向林燮使眼色。林燮向阁主提出了一个请求，他说道：
“感谢岳母大人和阁主赐婚。小生与廉姑娘去江陵完婚，希望琅琊阁能派族人代表一同前往，这样一不至于廉姑娘孤单，二可以代表琅琊阁主持婚礼，以全廉姑娘的愿望和琅琊阁的声望。望阁主应允。”
阁主早有准备，说道：“林公子考虑周详，这很好。我让正良陪同你们前往，正良是正字辈的长兄，可以代表琅琊阁见证你们的婚礼。”
廉允在一旁插话了，粗声说道：“作为娘家人，廉允请求送姐姐去江陵，一路守护，请伯父恩准。”
阁主摸了摸胡须，微笑着说道：“好，我准许你陪姐姐下山，不过你要尽早回来。你也快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而且你还要照看母亲。”
“是。”廉允高兴地答应道。
蔺正来插话了，说道：“父亲，林公子和慧姐此去一路何止千里，来回至少半年。最近族里事务繁忙，正良大哥是您的得力助手，不易离开琅琊阁太久。来儿请求父亲恩准，由我代表琅琊阁，作为慧姐在江陵的主婚人。”
暖阁里的人都惊奇二公子的提议，只有蔺冉和蔺大公子知道他在想什么。阁主不悦，刚要否决，蔺正勋赶忙插话说道：“父亲，安排何人下山去江陵，是琅琊阁内部的事，现在不忙做决定。我看还是先收了聘礼，答应了亲事，让林公子回去休息。等我们做了决定，再通知林公子，您看可好？”
阁主接受了大儿子的建议，说道：“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我在会仙堂摆酒，在座的各位都来为慧儿和林公子的喜事庆贺。至于谁陪同慧儿下山，林公子，等我们决定了，再告诉你。”
林燮拱手作揖，道谢后走出暖阁。余人散去，廉慧和蓝婶忙着张罗酒席。
暖阁里只剩下阁主、两位公子、蔺冉和另外两位族里的长辈。大公子同意让弟弟下山历练。当年，他就是在十五岁跟随二叔下山，四处游历，不止一次，还去过终南山。蔺冉也推荐二公子下山，去寻找雪疥虫和一些稀有的草药，帮助恩济堂探索火寒毒的解毒方法。
蔺正来也郑重表示，自己已经到了下山历练的年龄了，不应该被限制在琅琊阁，那样不公平。
阁主不是不想让二儿子下山历练，他是担心儿子下山惹祸。这个儿子最让他操心，族里也没人敢带他下山，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二公子行事怪异，让人捉摸不定，总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防不胜防。
另外两位族中长辈对二公子下山不置可否，但都同意让蔺正良代表琅琊阁主持廉慧的婚礼。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大家不反对二公子下山历练，但是要征求林燮和廉慧的意见。如果他们同意，就准许二公子随他们下山。听到这个决定，蔺正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准备下山的行装和必备的东西。廉慧忙着走遍琅琊阁周围的山头，告别亲朋好友，整天哭红眼睛。蔺正来则忙着安排林燮与大哥的比武。
在琅琊阁北面的演武场，蔺正勋与林燮切磋武艺，三天三夜。蔺大公子在各式兵器上几乎完胜林燮，可就是奈何不了林燮手中的铁棍。蔺正勋擅长使剑，可是依然攻不进林燮娴熟的防守，反而被林燮砸断了好几把长剑。最后的结果是，蔺正勋武功胜出一筹，以轻功制胜，林燮四两拨千斤技法独到，而且以内功制胜。
蔺大公子心满意足，他把阁里的事务放在一边，天天约林燮切磋武功细节，探讨招式的优劣，交流心得。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蔺正来着急了，他早已在母亲的帮助下收拾妥当，就等下山了，可是耐着大哥的面子，没好意思催促。
就在林燮与大公子比武的同时，蔺正良向阁主汇报了一件不好的消息。
蔺正良说道：“阁主，此去江陵为慧妹完婚，我特地查了一下近期与江陵有关的消息，没想到，有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阁主问道。
蔺正良说道：“一个月前，金陵就传来消息，说中厢王张阚反叛，渡过长江占领了江陵。不知道林公子母亲的老家是否无恙。”
阁主惊讶地问道：“所有外面送来的消息我都要过目，我怎不记得有这样的消息呢？”
蔺正良说道：“那天阁主在忙其他的事情，是大公子处理的。他只向您汇报了张阚谋反的事，没太在意江陵失守。”
阁主继续问道：“难道朝廷没派军队收复江陵吗？”
蔺正良说道：“消息上说，荆州的屯田军与叛军交战数次，损兵折将，主帅畏罪逃跑。朝廷的军队已经放弃了江陵，退守荆州。”
阁主说道：“咱们在江陵没有人，但是在荆州有人。你马上飞鸽传书，让他们打听江陵梅家的消息，尽快回报。”
在得到荆州的回信之前，阁主找各种借口稳住林燮，让他协助卫士们操练。林燮在太学院里学习过兵法、布阵和操练，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月余，荆州回信了。这天，阁主把林燮一行人召集到会仙堂，为他们饯行。
阁主专门把林燮和廉慧二人叫到暖阁，把江陵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林公子，明天你们就要下山了，你这次来琅琊阁，虽然不能完成尊师的嘱托，学习医术，但是你和琅琊阁成了挚友，还定下婚约，可喜可贺。有个不好的消息，我不能不告诉你，中厢王张阚谋反，占领了江陵，你母亲梅家逃难到了荆州。大梁连年遭遇天灾，国力不济，不能收复江陵，只能勉强守住荆州。你们此去，恐怕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如果那边战乱不断，最好尽早接上你母亲，可以来琅琊阁落脚，然后再做长远打算。”
林燮听完大惊，张大口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他才说道：“母亲家里有难，我应当尽快前往，接母亲离开战乱。就是怕廉姑娘一路跟随我受苦，于心不忍。”
廉慧扯了一下林燮的衣角，说道：“你别胡说，既然你我定下婚约，就当同甘共苦。”
阁主说道：“对，你们要同甘共苦。从这里到荆州，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在这段时间里，有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你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同时，也要做好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从暖阁出来，林燮和廉慧的心情都很沉重，饯行晚宴的气氛也随之凝重，只有蔺正来依然兴高采烈，与人碰杯畅饮。
第二天一大早，林燮和廉慧一行五人，与阁主挥手告别。
傍晚前，五人来到山南客栈马北驿，店掌柜早就做好了准备，给大家安排好了客房，然后带着大家到后院挑选坐骑。
因为江陵被叛军占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话语不多。只有蔺正来一直保持着轻松乐观的心态，他轻松随意的言语让廉允十分不满，廉允皱着眉头说道：
“你看你，林大哥母亲家里出了事，你一点儿都不上心，太不应该了。”
蔺正来听廉允这么一说，忽然板起脸，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大哥，正良大哥，慧姐，从现在起，咱们的光辉旅程就正式开始了。下山一趟，要有作为，我们要详细规划一下。不怕你们笑话，我的目标，是让林大哥和慧姐在江陵梅家大院里完婚，而不是在荆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明白二公子在说什么。廉允忍不住了，问道：“让我姐在江陵成亲，那要把叛军打跑才行，你做得到吗？”
蔺正来说道：“为什么做不到？林大哥武功高强，懂得排兵布阵，我们每个人的武功都不弱，又懂医术，会谋划。如果我们再整合族人的力量，协助朝廷的军队作战，定能成事。”说完，蔺正来转向林燮，继续说道：
“林大哥，你师父说得对，你有戎马生涯。我有预感，这次是你既结婚成家，又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你要有信心和决心。”
众人不免被二公子的话鼓动得热血沸腾，林燮握住蔺正来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
“收复家园是儿女们必须做的事，我当然有决心。你可有具体的想法吗？”
蔺正来说道：“荆州应该有林家的族人，梅家也有很多族人逃难到荆州，如果能联络到他们，我们就有了人。如果能得到荆州的守军协助，组建成军不是问题。林大哥，你要把这支队伍训练成一支特殊的队伍，就能成功。”蔺正来说完，向林燮挤了挤眼。
林燮心领神会，面露微笑，大口吃起饭来。
蔺正来接着说道：“我们明日启程，先去滑国的梅岭，林大哥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正良大哥，咱们琅琊阁在滑城有恩济堂，到时候让他们帮忙组织一个马队，搬运货物。等滑国的事办完，咱们就去荆州，帮助林大哥建功立业。”
余人看着二公子，将信将疑，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林燮。
林燮说道：“正良大哥，廉慧，你们说这样行吗？”
廉慧说道：“我支持你。”
蔺正良跟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也同意。”
林燮说道：“谢谢大家。我今晚就给金陵的言伯父写信，让他通知荆州的族人和我母亲，把族人组织起来。”
次日，五人骑上马，沿着山前的官道，奔滑国而去。
林燮吃惊地看着蔺正来，说道：“二公子，你身上的雪疥虫毒解了？”
蔺正来不无得意地说道：“嗯！琅琊阁名不虚传，除了灵珠涎，还有各种各样的解毒药。雪疥虫的毒的确很厉害，灵珠涎扛不住，只好服用解毒药了。”
林燮将信将疑，他坐起身，拿过蔺正来的右手仔细端详。
蔺正来忽然问道：“林大哥，听慧姐说，你想留在琅琊阁学习医术，被我爹拒绝了，是吗？”
林燮无奈地说道：“是的，阁主说琅琊阁的医术不外传，这是祖训。”
蔺正来说道：“那你想办法把自己变成琅琊阁的人，不就行了吗？”
“怎么变？拜师吗？”林燮问道。
蔺正来故作神秘地说道：“不，不是拜师，是联姻。和琅琊阁联姻，你就成了琅琊阁的族人，族人什么都可以学。”。
“联姻？”林燮想起了两年前言伯伯曾经提起过，想让他娶礼部尚书的侄女。但不知为什么，言伯伯又找借口让他错过了殿试，使他失去了钦点御前侍卫的机会，安排他到千里之外的玄天观，师从玄真子，学习炼丹术。
林燮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做琅琊阁的女婿就是琅琊阁的族人了，是吗？可是婚姻大事，要母亲同意才行。”
蔺正来说道：“那你就先下山去禀明母亲大人，然后再来琅琊阁成亲、学习，那也不迟呀。”
“如果我母亲不同意呢？”林燮说道。
蔺正来说道：“琅琊阁的女子都是很优秀的，保你母亲大人满意。说真的，你看慧姐怎么样，能配得上你吗？”
“廉姑娘吗？难道她没有婚约吗？”林燮有些惊讶地问道。他看得出，廉慧的年龄也在二十岁上下，这样年龄的女子没有婚配，多半是有旧时婚约在身，被耽搁了。
蔺正来说道：“慧姐的父亲是我父亲的至交，死在了大俞，慧姐的母亲伤心过度，成了痴呆。慧姐和小允子是我父母一手抚养大的。慧姐很优秀，人也漂亮，琴棋书画、武功医术，样样都行。父亲原来想让我大哥娶她，可是大哥却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慧姐的婚事就耽搁了。”
蔺正来接着说道：“我看得出，慧姐喜欢你。她从未离开过琅琊阁，没机会遇上像你这样潇洒又有本领的后生。这几天都是慧姐照顾你，我想林大哥也喜欢慧姐，是吗？”
林燮被问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禁红了脸。
蔺正来催促道：“你是个大丈夫，喜欢就说喜欢，不喜欢就说不喜欢，爽快些，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你也快过了娶亲的年龄了，痛快些。”
林燮思考了片刻，说道：“我喜欢廉姑娘，可是不知廉姑娘的意思。”
蔺正来一拍手，说道：“好嘞，这好办，你拿个定情之物给我，我去和慧姐说。如果慧姐同意嫁给你，你们就下山，去拜见你母亲大人。在你老家成婚或者回琅琊阁成婚，都行，琅琊阁的医术就是陪嫁。如果你母亲大人不同意，你再把慧姐送回来，就当你从没有来过琅琊阁，如何？”
林燮想着，无后就是不孝，自己也该娶妻了，只要廉姑娘愿意，就带她去江陵见母亲。想到这里，林燮起身回到卧房，取出平时随身佩戴的短刀，郑重地交给蔺正来，说道：
“我身无长物，这柄短刀是父亲留给我的，算是给廉姑娘的定情之物。”
蔺正来说道：“这个定情之物真是太好了。”说着，他接过短刀，自顾自地欣赏起来。
廉慧端着饭菜走进来，将饭菜放在饭桌上，说道：“你们俩嘀咕什么呢？吃饭了。”
廉慧看到林燮有些不自在，以为他还在为二公子中毒的事情担心，于是说道：“林公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定是昨晚没睡好。你放心吧，二公子没事了。”
廉慧一转身，夺下蔺正来手里的刀，放在桌上，说道：“你放下刀，吃饭。吃完饭还要去见阁主呢。”
吃完饭，廉慧拉着蔺正来去暖阁。林燮也想去，说道：“二公子中毒，都是因为我把雪疥虫带到了琅琊阁，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蔺正来拿起桌子上的短刀，对林燮挤了一下眼睛，说道：“林大哥，你还是别去了，你休息吧，补补觉。我和慧姐去去就来。”说完，他跟在廉慧身后离开了育心苑。
来到暖阁，阁主不在，族人首领们都在公义堂议事。两个人便坐在暖阁的客厅里等阁主回来。
蔺正来把玩林燮的短刀，把刀从刀鞘里拔出来，又插进去。廉慧赶忙制止，说道：“你怎么能带刀进暖阁？赶快收起来。”
然后，她又好奇地问道：“这不是林公子的刀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蔺正来没有正面回答廉慧的问题，说道：“这真是一把好刀。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是非常坚硬、锋利。慧姐，林公子身上的蛇毒消减得怎样了？”
廉慧说道：“他体质好，虽然那天他喝了不少灵珠涎，但是已经解毒。他恢复得快，再过几天，就能跑步、用力了。”
蔺正来说道：“还是慧姐照顾得周到，让这位林公子对琅琊阁敬佩有加。听说爹爹不同意他留下学医，是吗？”
廉慧说道：“伯父说这是祖训，医术不外传。”
蔺正来说道：“噢，如果是这样，想必过不了多久，林公子就可以下山了。大哥还想和他切磋武功呢，就怕人家没有这个心情了。唉，不能把这样优秀的人才留在琅琊阁，实在可惜了。他离开后，恐怕三五年内不会再来琅琊阁了。”蔺正来说着，偷偷查看廉慧的表情。
廉慧心里一阵纠结。
蔺正来继续说道：“慧姐，这几天与林公子相处，你觉着他这个人怎么样？”
廉慧扭头反问道：“什么怎么样？”
蔺正来说道：“我是说，林公子符合慧姐的择婿标准吗？我看这个林公子很好，样貌、武功、人品，不输我大哥。慧姐总是要成亲的，这可是老天爷送上门的机会，不可错过呀。你一天不成亲，我爹就一天不安心，你难道想让我爹一辈子不安心吗？”
廉慧嗔怪地说道：“你想干嘛？小小的年纪就想给我做媒吗？”
蔺正来说道：“我做媒怎么了？不行吗？难道非要让大哥和爹爹给你做媒不成？”
他接着说道：“做媒和提亲是两码事，如果你愿意，爹爹就可以去正式提亲了。”
廉慧的脸微微泛红，惆怅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人家愿不愿意还不知道呢，只是我愿意，又有什么用？”
蔺正来得意地把短刀在廉慧眼前晃了晃，说道：
“你看，这是什么？这是一个武功高手的随身佩刀，是已故三品将军传给儿子的。贵重吧。它现在在我的手上，你知道为什么嘛？”
廉慧生气地把头转向一边说道：“那是你不拘小节惯了，硬向人家要来玩儿呗。”
蔺正来郑重地说道：“才不是呢。林大哥清清楚楚地对我说，他喜欢你。他说如果你愿意，他就带你下山去见他的母亲。他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也不好意思当面对你说，于是就委托我把这柄刀转交给你。如果你也喜欢他，愿意成白头之约，那你就收下它，作为婚约的信物。”
说完，蔺正来把林燮的刀交到廉慧的手中。廉慧呆呆地接过刀，双手抚摸，久久注视着它。
阁主回来了，他看到二公子和廉慧都在，于是招呼二人坐到跟前，问道：“这个林公子怎么样了？”
廉慧回答道：“在育心苑休息。林公子昨天一直在自责，现在当真以为是琅琊阁的解药解了雪疥虫的毒。”
阁主叹了口气，说道：“这可是欺骗呀。如果江湖上传开了，琅琊阁能解雪疥虫毒，人们找到这里来看病，我们可怎么办？”
蔺正来插话说道：“爹爹，您手中有雪疥虫的活体，以琅琊阁的医术，配制解药，应该不难吧？”
阁主瞪了儿子一眼，说道：“哪有这么简单？古书记载，雪疥虫只有在冰雪的冬季里，身体才有毒液，毒液使它不至于被冻僵。当有人燃起篝火时，雪疥虫就会从洞穴里爬出来取暖，然后吸食人血，把毒留在人的体内。所以古书上把这种毒叫做火寒毒，没有解药。”
蔺正来嬉皮笑脸地说道：“那也就是说，昨日我即便真的被雪疥虫咬了，也不会中毒了？”
阁主严厉地说道：“你不要嬉皮笑脸，这次你在外人面前作假，实在可恶。我要再罚你去戒律堂跪经，这次一定要满一旬才能出来。”
蔺正来连忙辩解道：“请爹爹别忙着给我定罪，这些都是有原因的，先听我解释。”
“首先，雪疥虫是稀罕的毒虫，我们这里根本没有。林公子把雪疥虫带到这里，如果我们收了，就欠了他一个人情。可是您又不许人家在这里学医，多不好意思呀。我这么一装，他乖乖地把雪疥虫奉上，还万分惭愧，频频道歉，对琅琊阁的敬仰之情无以复加。这样的结果多好呀，您说是不是？”
阁主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反驳道：“不对，你这是狡辩。琅琊阁绝不能靠这种不齿的手段拿别人东西，欺骗人家的信任。你这样说，罪加一等。”
廉慧在一旁偷笑，蔺正来一看不妙，灵机一动，说道：“就算我错了，那也只是想得到父亲母亲的关心。你们的心思都在大哥身上，很少关心我。”
阁主训斥道：“尽胡扯，我们都为你操碎心了。你说说看，你惹过多少祸，一年里一半时间在戒律堂，你应该好好向你哥哥学习。”
蔺正来黑着脸说道：“那可以将功补过吗？”
阁主不屑地回答道：“你想将功补过，那也要看是什么功劳。”
蔺正来眼睛一亮，他指了指廉慧手里的短刀，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这可是大功一件，可以功过相抵了。”说完，他站起身，不等父亲发话，大踏步地走出了暖阁。
阁主刚想喝止，忽然注意到廉慧手里的短刀，于是问道：“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带进暖阁？”
琅琊阁有规矩，不能带兵刃进暖阁。廉慧惊慌失措，她放下刀，慢吞吞地说道：“是我疏忽了，我错了。”
阁主拿起短刀，端详了一会儿，说道：“这不是琅琊阁的东西，也不是用来防身的，这是战场上肉搏用的。是那个林公子的吧？怎么到你手里了？”
廉慧低下头说道：“是，是林公子送给我的。”
阁主追问道：“林公子真的把它送给你了？”
廉慧点点头。
阁主笑了，他把刀还给廉慧，说道：“我猜一定是来儿把它带进暖阁的，我还是非常了解你的。说说看，林公子为什么要把刀送给你？”
廉慧的头更低了，说道：“林公子说，这是婚约的信物，不过我还没有答应收下，一切由伯父定夺。”
阁主笑容满面，他又拿起短刀，看了看，说道：“既然是信物，那就不是单纯的兵刃了，拿来暖阁给我看，不算违规。你就收下吧。你好好照顾他，过几天，等他的体力恢复了，让他来暖阁提亲。”
对于林燮来说，这些天是他失去父亲后度过的最轻松愉快的时光。有廉慧的照顾，有蔺二公子的陪伴，他心情愉悦，无比舒畅。他和蔺正来一起配制火药，二人在后山点爆竹、放烟花，直到把林燮背囊里的材料全部用尽。然后他们又探究雄黄和雌黄的功用，意犹未尽，同时彼此之间产生了深厚的友谊。
一天清晨，廉慧来到育心苑，照常为林燮和蔺正来做早饭。林燮在院子里打拳，一套天罡拳打下来，气喘吁吁，浑身冒汗。廉慧轻轻地给林燮擦拭汗水，让他不要操之过急。林燮拉起廉慧的手，说他不想再这样休息下去了，他想尽快带她去江陵见母亲。经过商量，廉慧为林燮选了一个黄道吉日，让他在吉日去找阁主提亲。
第九回▁下山
接下来的几天，林燮体力基本恢复，他早起晚睡，刻苦练功，和二公子一起攀岩跃涧，游遍了琅琊阁四周的高山峡谷。
蔺正来与林燮一起练武爬山，同时也在和大哥谈一桩交易。蔺大公子自婚后就不轻易下山了，而是开始学习接管琅琊阁各项事务。他爱好武学，喜欢与人切磋，可惜琅琊阁的高手不多，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林燮的到来，让他天天感到手痒，只是林燮体力尚未恢复，不能比武。即便林燮康复，怎样找个好的理由切磋武艺，也是个难题。
蔺正来了解大哥的心思，他提出和大哥做个交易，由他来安排与林燮比武，拳脚摔跤，十八般兵器，十场较量，历时三天，充分满足大哥的心愿。作为交换，大哥要做的，是帮助他说服父亲，准许他下山。蔺正勋本不想和弟弟做交易，无奈他实在想和林燮比武切磋，最后还是答应了。
在与大哥做交易的同时，蔺正来也在打恩济堂的主意。要想让父亲放他下山，一定要有琅琊阁重量级人物帮他说话才行，除了大哥以外，恩济堂的首座蔺冉就是其中的一位。
蔺冉是阁主的堂弟，自幼在豫州长大，后来在琅琊阁学艺。他酷爱医术，十分聪慧，有医药天赋，逐渐升为恩济堂的首座。
阁主从林燮手中拿到了雪疥虫，转手就交给了蔺冉。蔺冉是个医痴，对研究各种毒物着迷，不找到解药绝不罢休。他刚接手雪疥虫，不懂得如何饲养，很快就死了几支，他十分痛心。蔺正来向林燮问明雪疥虫的饲养窍门儿，告诉了蔺冉，可惜已经晚了，雪疥虫都死光了。蔺正来与蔺冉达成协议，只要能说服阁主让他下山，在冬天到来以前，他一定捉些雪疥虫带回恩济堂。
在林燮提亲之日，廉慧早早来到暖阁。蔺正来与林燮吃完早饭，林燮把蔺正勋送来的衣服换上，郑重地打扮了一番。蔺正来表示满意，说道：“林大哥，我先走一步，在暖阁恭候。你可要记住咱们的约定，务必带我下山。”说完，二人击掌。
暖阁里聚集了几位琅琊阁的长辈和廉慧的亲属，廉慧则由几个小姐妹陪着，坐在暖阁的里间屋。
林燮由两个蔺正来安排的少年陪同，带着聘礼，来到暖阁。聘礼是蔺正勋安排人下山置办的。蔺正良是正字辈的大哥，他把林燮引进暖阁，林燮按照事先练习的礼仪规程行礼，自报家门，唱明来意，奉上聘礼。
廉慧的母亲露出木讷的微笑，阁主接过话题，答应了这门亲事。林燮提出带廉慧去江陵拜见母亲，并在江陵成婚。阁主考虑再三，答应了，他让林燮自己决定下山的时间。
蔺正来坐在哥哥身边，偷偷向林燮使眼色。林燮向阁主提出了一个请求，他说道：
“感谢岳母大人和阁主赐婚。小生与廉姑娘去江陵完婚，希望琅琊阁能派族人代表一同前往，这样一不至于廉姑娘孤单，二可以代表琅琊阁主持婚礼，以全廉姑娘的愿望和琅琊阁的声望。望阁主应允。”
阁主早有准备，说道：“林公子考虑周详，这很好。我让正良陪同你们前往，正良是正字辈的长兄，可以代表琅琊阁见证你们的婚礼。”
廉允在一旁插话了，粗声说道：“作为娘家人，廉允请求送姐姐去江陵，一路守护，请伯父恩准。”
阁主摸了摸胡须，微笑着说道：“好，我准许你陪姐姐下山，不过你要尽早回来。你也快到了成亲的年龄了，而且你还要照看母亲。”
“是。”廉允高兴地答应道。
蔺正来插话了，说道：“父亲，林公子和慧姐此去一路何止千里，来回至少半年。最近族里事务繁忙，正良大哥是您的得力助手，不易离开琅琊阁太久。来儿请求父亲恩准，由我代表琅琊阁，作为慧姐在江陵的主婚人。”
暖阁里的人都惊奇二公子的提议，只有蔺冉和蔺大公子知道他在想什么。阁主不悦，刚要否决，蔺正勋赶忙插话说道：“父亲，安排何人下山去江陵，是琅琊阁内部的事，现在不忙做决定。我看还是先收了聘礼，答应了亲事，让林公子回去休息。等我们做了决定，再通知林公子，您看可好？”
阁主接受了大儿子的建议，说道：“今天是喜庆的日子，我在会仙堂摆酒，在座的各位都来为慧儿和林公子的喜事庆贺。至于谁陪同慧儿下山，林公子，等我们决定了，再告诉你。”
林燮拱手作揖，道谢后走出暖阁。余人散去，廉慧和蓝婶忙着张罗酒席。
暖阁里只剩下阁主、两位公子、蔺冉和另外两位族里的长辈。大公子同意让弟弟下山历练。当年，他就是在十五岁跟随二叔下山，四处游历，不止一次，还去过终南山。蔺冉也推荐二公子下山，去寻找雪疥虫和一些稀有的草药，帮助恩济堂探索火寒毒的解毒方法。
蔺正来也郑重表示，自己已经到了下山历练的年龄了，不应该被限制在琅琊阁，那样不公平。
阁主不是不想让二儿子下山历练，他是担心儿子下山惹祸。这个儿子最让他操心，族里也没人敢带他下山，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二公子行事怪异，让人捉摸不定，总能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防不胜防。
另外两位族中长辈对二公子下山不置可否，但都同意让蔺正良代表琅琊阁主持廉慧的婚礼。
最后，讨论的结果是大家不反对二公子下山历练，但是要征求林燮和廉慧的意见。如果他们同意，就准许二公子随他们下山。听到这个决定，蔺正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准备下山的行装和必备的东西。廉慧忙着走遍琅琊阁周围的山头，告别亲朋好友，整天哭红眼睛。蔺正来则忙着安排林燮与大哥的比武。
在琅琊阁北面的演武场，蔺正勋与林燮切磋武艺，三天三夜。蔺大公子在各式兵器上几乎完胜林燮，可就是奈何不了林燮手中的铁棍。蔺正勋擅长使剑，可是依然攻不进林燮娴熟的防守，反而被林燮砸断了好几把长剑。最后的结果是，蔺正勋武功胜出一筹，以轻功制胜，林燮四两拨千斤技法独到，而且以内功制胜。
蔺大公子心满意足，他把阁里的事务放在一边，天天约林燮切磋武功细节，探讨招式的优劣，交流心得。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了，蔺正来着急了，他早已在母亲的帮助下收拾妥当，就等下山了，可是耐着大哥的面子，没好意思催促。
就在林燮与大公子比武的同时，蔺正良向阁主汇报了一件不好的消息。
蔺正良说道：“阁主，此去江陵为慧妹完婚，我特地查了一下近期与江陵有关的消息，没想到，有个坏消息。”
“什么坏消息？”阁主问道。
蔺正良说道：“一个月前，金陵就传来消息，说中厢王张阚反叛，渡过长江占领了江陵。不知道林公子母亲的老家是否无恙。”
阁主惊讶地问道：“所有外面送来的消息我都要过目，我怎不记得有这样的消息呢？”
蔺正良说道：“那天阁主在忙其他的事情，是大公子处理的。他只向您汇报了张阚谋反的事，没太在意江陵失守。”
阁主继续问道：“难道朝廷没派军队收复江陵吗？”
蔺正良说道：“消息上说，荆州的屯田军与叛军交战数次，损兵折将，主帅畏罪逃跑。朝廷的军队已经放弃了江陵，退守荆州。”
阁主说道：“咱们在江陵没有人，但是在荆州有人。你马上飞鸽传书，让他们打听江陵梅家的消息，尽快回报。”
在得到荆州的回信之前，阁主找各种借口稳住林燮，让他协助卫士们操练。林燮在太学院里学习过兵法、布阵和操练，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月余，荆州回信了。这天，阁主把林燮一行人召集到会仙堂，为他们饯行。
阁主专门把林燮和廉慧二人叫到暖阁，把江陵的情况告诉了他们：
“林公子，明天你们就要下山了，你这次来琅琊阁，虽然不能完成尊师的嘱托，学习医术，但是你和琅琊阁成了挚友，还定下婚约，可喜可贺。有个不好的消息，我不能不告诉你，中厢王张阚谋反，占领了江陵，你母亲梅家逃难到了荆州。大梁连年遭遇天灾，国力不济，不能收复江陵，只能勉强守住荆州。你们此去，恐怕会遇到难以想象的困难，如果那边战乱不断，最好尽早接上你母亲，可以来琅琊阁落脚，然后再做长远打算。”
林燮听完大惊，张大口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阵他才说道：“母亲家里有难，我应当尽快前往，接母亲离开战乱。就是怕廉姑娘一路跟随我受苦，于心不忍。”
廉慧扯了一下林燮的衣角，说道：“你别胡说，既然你我定下婚约，就当同甘共苦。”
阁主说道：“对，你们要同甘共苦。从这里到荆州，有一个多月的路程，在这段时间里，有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你们要尽最大的努力，同时，也要做好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从暖阁出来，林燮和廉慧的心情都很沉重，饯行晚宴的气氛也随之凝重，只有蔺正来依然兴高采烈，与人碰杯畅饮。
第二天一大早，林燮和廉慧一行五人，与阁主挥手告别。
傍晚前，五人来到山南客栈马北驿，店掌柜早就做好了准备，给大家安排好了客房，然后带着大家到后院挑选坐骑。
因为江陵被叛军占领，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话语不多。只有蔺正来一直保持着轻松乐观的心态，他轻松随意的言语让廉允十分不满，廉允皱着眉头说道：
“你看你，林大哥母亲家里出了事，你一点儿都不上心，太不应该了。”
蔺正来听廉允这么一说，忽然板起脸，站起身，一本正经地说道：
“林大哥，正良大哥，慧姐，从现在起，咱们的光辉旅程就正式开始了。下山一趟，要有作为，我们要详细规划一下。不怕你们笑话，我的目标，是让林大哥和慧姐在江陵梅家大院里完婚，而不是在荆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明白二公子在说什么。廉允忍不住了，问道：“让我姐在江陵成亲，那要把叛军打跑才行，你做得到吗？”
蔺正来说道：“为什么做不到？林大哥武功高强，懂得排兵布阵，我们每个人的武功都不弱，又懂医术，会谋划。如果我们再整合族人的力量，协助朝廷的军队作战，定能成事。”说完，蔺正来转向林燮，继续说道：
“林大哥，你师父说得对，你有戎马生涯。我有预感，这次是你既结婚成家，又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你要有信心和决心。”
众人不免被二公子的话鼓动得热血沸腾，林燮握住蔺正来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
“收复家园是儿女们必须做的事，我当然有决心。你可有具体的想法吗？”
蔺正来说道：“荆州应该有林家的族人，梅家也有很多族人逃难到荆州，如果能联络到他们，我们就有了人。如果能得到荆州的守军协助，组建成军不是问题。林大哥，你要把这支队伍训练成一支特殊的队伍，就能成功。”蔺正来说完，向林燮挤了挤眼。
林燮心领神会，面露微笑，大口吃起饭来。
蔺正来接着说道：“我们明日启程，先去滑国的梅岭，林大哥和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正良大哥，咱们琅琊阁在滑城有恩济堂，到时候让他们帮忙组织一个马队，搬运货物。等滑国的事办完，咱们就去荆州，帮助林大哥建功立业。”
余人看着二公子，将信将疑，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林燮。
林燮说道：“正良大哥，廉慧，你们说这样行吗？”
廉慧说道：“我支持你。”
蔺正良跟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也同意。”
林燮说道：“谢谢大家。我今晚就给金陵的言伯父写信，让他通知荆州的族人和我母亲，把族人组织起来。”
次日，五人骑上马，沿着山前的官道，奔滑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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