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女频频道 > 赤焰长歌:上 > 第三章 梅岭之火寒毒(四)

第三章 梅岭之火寒毒(四)

    第二十三回_逃离

    从刘府回到客栈,林燮让冯继有快马加鞭去滑城找蔺正良,让他尽快带马队到梅龙镇接货。同时,林燮找到李铁匠,多请了些帮工,要赶在蔺正良马队到来之前,多备些货物。为了安全起见,他们结了账,离开了客栈,寄宿到李铁匠的家里。

    华风在忐忑不安中熬了两天,第三天回到客栈,却找不到林燮的踪影。问客栈的人,大家谁都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华风以为林燮害怕了,自己先跑了,于是大发脾气,见谁骂谁。

    就在这天,梅龙镇来了许多陌生人,各个身强体壮,一身蓝衣打扮,挎着腰刀,四处打听。一个军官带着人马包围了同福客栈,把客栈里所有人都圈在院子里,一个一个地盘问。询问这几天都有什么人住过客栈,是否见过大梁来的客商,是否知道两个当地的皮货商人去了哪里。华风也在人群当中,他心想,这次恐怕要命断梅龙镇了。

    话说冯继有快马加鞭赶到滑城,在恩济堂找到了蔺正良,说明了情况,两人立刻带着马队离开滑城,迤逦来到了梅龙镇。

    此时的梅龙镇已经被蓝旗营封锁。冯继有带着马队绕过梅龙镇,来到北面的山谷,让马队在山谷扎营。他和蔺正良混过蓝旗营的盘查,进到镇里,没敢去客栈,而是直接来到李铁匠的铁匠铺。

    傍晚时分,林燮等人回到梅龙镇,看到梅龙镇被封锁,也是大为吃惊。众人聚在李铁匠家里,商量趁蓝旗营晚饭休息的空当,从寨墙的缺口把货物转移到镇子外面,然后夜宿梅岭。第二天翻越梅岭,绕道甘城返回大梁。

    蔺正良负责指挥大家搬运货物,林燮和冯继有二人趁着夜色降临,来到同福客栈,从后墙翻入,来到华风住宿的草房。

    二人巡视了一圈,不见华风踪影,便悄悄来到客栈的前院。他们躲在门背后,透过门缝,看到前院中央有一堆篝火,客栈里所有的人都坐在院子里。院墙上站着几个蓝旗营的武士,华风父女俩坐在院子的一个角落,篝火旁躺着两个浑身是血的人,看不清楚是谁,想必是客栈的人或者刘员外的家丁被打伤了。

    华风坐在地上,把女儿紧紧抱在怀里,一脸惊恐。女孩好像在瑟瑟发抖,身处险境,让父女二人变得亲密。

    冯继有拿出吹管,轻轻地把竹针射向华风。一根竹针射中了华风的大腿,华风摸了摸自己的腿,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又一根竹针射在他的腿上,华风悄悄捡起竹针,仔细瞧了瞧,心中暗喜,知道有人来救他了。只见他慢慢站起身,对站在墙上的蓝旗营卫士哈腰作揖,说道:“各位大哥,小女内急,请行行好,让她去方便一下,可以吗?”

    墙上的武士看到女孩年幼,说道:“去吧。”

    华风拉着女孩向屋里走去,武士从墙上跳下来,拉住华风,说道:“你不能去,她自己去。”

    华风故作胆怯地说道:“天黑了,小女实在胆小,你就让我跟着她去吧,要不然军爷您也跟着我们,我们是跑不掉的。”

    “那好吧。”蓝衣武士推了华风一把,华风搂着女儿,慢慢走进客栈大厅。

    进了门,华风继续向里走,又穿过一道门,蓝衣武士拉住了华风,说道:“用不着去茅房,就在这里吧。”

    话音未落,一个黑影从旁边闪出,一只手捂住蓝衣武士的嘴,另外一只手扳住他的脖子,用力一拧,蓝衣武士哼了一声,倒在地上。林燮轻轻嘘了一声,让华风父女俩不要出声,他蹲下身摸了摸武士的脉搏,然后一手拉着华风,一手拉着女孩,快速走向后院。

    “是梅大哥。”女孩在月光下认出了林燮。

    “嘘,不要出声。”华风赶紧捂住女孩的嘴。

    林燮和冯继有帮助华风父女二人翻过后院的高墙,专门挑选黑暗的小巷,向北疾行。

    忽然,华风停住脚步,对林燮说道:“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的药典秘籍都藏在刘玉楼的院子里,那可是我一生的心血呀,不能丢。”

    林燮停下脚步,看着华风,急切地说道:“先生,现在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一旦他们发现你跑了,立刻会全镇搜查,咱们就出不去了。是命重要,还是你的书重要?”

    华风说道:“我的药典秘籍有些是祖传的,比我的命还重要。梅大侠,我看你身手了得,你陪我去取,好不好?”华风说完,向林燮一揖到地。

    林燮苦笑了一下,看了看冯继有,又看了看华风和女孩,说道:“那好吧,把藏书的具体地点和位置告诉我,我去取,你们继续向北走。”

    华风说道:“地方隐秘,说不清楚,我和你一起去。”

    林燮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冯继有说道:“冯大叔,你带着任静先离开镇子,尽快赶上正良大哥他们,我陪郎中去刘府取书。如果我们被耽搁在镇子里,你告诉正良大哥,明天一早启程,不要等我们,直接穿过梅岭,不要停留。这些蓝旗营的人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我和郎中会赶上你们的。”

    冯继有点点头,俯身背起女孩,沿着黑暗的小路,向北疾行。

    林燮带着华风来到刘府后院的高墙外,听到里面乱哄哄的,男人的叫骂声和女人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华风悄声说道:“刚才蓝旗营的军官拷打了一个刘玉楼的家丁,家丁扛不住打,招供是刘玉楼指使他们绑架了蓝旗营的人。看来蓝旗营把刘府抄家了。好在那个刘掌柜还算坚强,被打了半死也没招供,不然我就完蛋了。”

    两个人蹲在墙边,等了好久,高墙内终于没有动静了。林燮背起华风,借助绳索,慢慢爬上高墙,进入刘府后院。在华风的指引下,两人来到西厢房,只见华风把屋里的两只箱子摞起来,站在上面,把手伸进房梁的缝隙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揣进怀里。

    林燮纳闷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宝贝藏在刘员外的房子里呢?为什么不藏在自己的住处或客栈的什么地方呢?”

    华风笑了一下,说道:“因为这里最安全,刘玉楼这条老狗总是想偷我的东西,客栈里都是他的人,东西决不能放在客栈里。这西厢房是他女儿住过的地方,他女儿去年出嫁了,现在没人住。他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把秘籍藏在这里。只是我积攒的一些金银财宝恐怕是拿不回来了,我本来想着给女儿攒些钱,唉,这一趟来梅龙镇算是赔老本了。”

    林燮说道:“钱财是身外之物,人在,药典秘籍在,就什么都好办,咱们快走吧。”

    两个人正准备翻墙出去,忽然听到外面有人高喊:“诸位乡邻听好,官府正在缉拿杀人凶犯,大家不要慌张。主犯刘玉楼已经落网,从犯华风逃脱,请大家协助官府,全镇搜查,违令者按从犯论处。”

    林燮与华风面面相觑,林燮说道:“不好,我们出不去了,全镇都闹醒了,正在搜查我们。”

    华风说道:“还好,这里是安全的,他们把刘家的人都抓了,应该不会再搜查这里。咱俩先找点儿吃的,然后再睡一觉,明天一早好赶路。”

    林燮生气地说道:“你这是胡闹,天亮了我们就更走不了。”

    华风说道:“现在出去才危险呢,让他们搜吧,明天一早,他们累得精疲力竭,呼呼大睡,咱们正好脱身。你放心好了,这里的晨雾很浓,我们可以趁着大雾,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鬼地方。”

    林燮想了想,疯子说得有道理,他四处查看了一番,二人干脆躺在西厢房的卧榻上,睡着了。

    凌晨,天色微明,林燮猛地睁开眼,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将他惊醒。他悄悄起身,走到房门边,仔细听外面的动静。西厢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两个蓝衣蒙面人走了进来,一个人小声催促着,“快点翻,拿点儿值钱的东西就走,千万别贪,贪多嚼不烂,吃不了还得兜着走。小心拿多了装不下,被督都发现了要挨鞭子”。另外一个一声不吭,只顾翻箱子。

    一个蓝衣人摸上卧榻,发现榻上躺着一个人,吓了一跳,尖声喊道:“这里有人!”说时迟,那时快,林燮门闩在手,左右开弓,将二人击倒在地。

    华风从榻上跳起来,吓出一身冷汗,盯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说不出话来。

    林燮说道:“惭愧,差点儿误了事。这两个人是想顺手偷点儿东西,不过来得正好,给我们送衣服来了。我们把他们的衣服扒下来换上,正好可以混出镇去。来,动手吧。”

    林燮和华风换上蓝旗营的装束,相互看了看,又看了看赤裸着躺在地上的人,华风说道:“怎么办,他们醒了就会去报信,不如…”说完,比划了一个杀的动作。

    林燮有些不满地看了华风一眼,把匕首递给他,说道:“先生够狠,那你来吧。”

    华风赶忙摇手拒绝。林燮把匕首插入刀鞘,顺手提起蓝旗营的腰刀,说道:“把你的宝贝带上,拴牢,咱们这就出镇,不能再耽搁了。”

    二人翻墙出了刘府。黎明的梅龙镇被雾气笼罩,鸡鸣四起,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二人加快脚步,走向镇子后面的寨墙缺口。昨天,货物就是从这里偷运出去的。

    二人刚要穿过寨墙缺口,猛然听到一声大喝:“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三个蓝衣武士手提腰刀向二人围拢过来,他们看见二人是蓝旗营的装束,一个武士说道:“你们是谁?我们怎么不认识?”说着,武士们停住脚步,放松了警惕。

    林燮不敢开口,一开口就要露馅儿,他硬着头皮朝三个武士走去。走到近前,突然拔出腰刀,迅雷不及掩耳般砍向三人。

    林燮力大,三个武士来不及还手,就都被砍翻在地,高声惨叫。林燮拉着华风,翻过寨墙,沿着山路向北疾行。

    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战马的嘶鸣声从后面传来,追兵赶来了。林燮急忙拉着华风钻进路旁草丛,几匹战马疾驰而过,向北追去。

    林燮暗叫一声不好,运货的马队就在北面,可能还没有走远,如果被蓝旗营的人发现,可就大事不好了。想到这里,他跃出草丛,拦住了一名蓝旗营骑兵。对方举着长矛刺来,林燮侧身避开,顺势抓住枪柄,用力夺枪。骑兵落马,林燮将骑兵打倒,抛了长矛,解下骑兵的弓箭戴在自己身上。他飞身上马,招呼华风,两个人共骑一匹马,离开了山路,向密林深处奔去。

    蓝旗营的人在后面紧紧追赶。山林茂密,只有羊肠小道,马跑不快,好在林燮弓箭在手,对方也不敢追得太近。

    华风趴在林燮背上,说道:“我们不能乱跑,不然一定会迷路,听我的,向山上跑。”

    林燮大惑不解,说道:“你疯了吗?越往山上跑,越容易被包围,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华风嘿嘿笑了一声,说道:“听我的没错,梅岭我太熟悉了,这里早就被我转遍了,我自有脱身之道。快,向山上跑,山顶的一侧是悬崖,我们到那里去。”

    林燮将信将疑,听到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拨马奔向山顶。

    接近山顶时,山路变得陡峭,追兵离得更近了,开始向二人放箭。

    华风突然惨叫一声,林燮赶忙勒住战马,扶住华风,只见华风的后背中了一箭,几乎贯透前胸。林燮来不及查看华风的伤势,抱起华风,徒步奔向山顶。

    梅岭的峰顶是一个平台,林燮将华风放在地上,血从华风的嘴角流出,看着华风痛苦的样子,林燮非常难过。短暂的相处,他们已经是朋友了,这种箭伤是致命的,他不忍心看到朋友死去。

    追兵纷纷下马,徒步涌上山顶,远远地围成一圈。他们知道林燮厉害,箭无虚发,所以一时不敢靠近。

    华风挣扎着抬起头,喃喃地说道:“你怎么不走了?”

    林燮看着华风痛苦的样子,眼里涌出泪水,说道:“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了。”他向四周观望,思考着如何脱身。身后就是悬崖绝壁,显然无路可走,只能从来的方向冲出去。他也许能勉强自保,可是华风必然会命丧梅岭。

    华风抬高声音说道:“胡说,谁说没有路了,把我背起来,悬崖边有藤条,抓住藤条溜下去就行了。”

    林燮不假思索,背起华风来到悬崖边,向下望去。下面是百丈深渊,他倒吸一口凉气,思忖着,藤蔓能有那么长吗?难道真能通到崖底吗?

    华风看林燮站着不动,用手捶着林燮的肩膀,催促着说道:“快呀,赶快下去呀!”

    林燮咬了咬牙,背着华风,抓住一个最粗的藤条,沿着崖壁,向下溜。追兵们一窝蜂般涌到悬崖边,向下俯瞰。

    林燮很快就溜到了藤条的尽头,脚下仍然是望不见底的深渊。林燮后悔不已,不该听这个疯子的话。如果他拼尽全力,未必不能冲杀出去,可是现在,下面是粉身碎骨,上面是追兵的刀剑。他的脑海里迅速闪出母亲、妹妹和廉慧的影子,他不由得长叹一声,就等着自己精疲力竭,坠崖而死。

    华风趴在林燮的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你在等什么呢?早撒手和晚撒手不都是一样吗?撒手吧。”

    林燮万念俱灰,身上背着华风,想沿着藤条爬上去是不可能的了,他闭上双眼,松开了手。

    奇迹发生了,二人坠落在一个软软的平台上,距离崖顶有十几丈的距离。由于扯动了箭伤,华风痛苦地叫了一声。

    林燮浑身冷汗,趴在平台上,向四周张望。原来这是一个巨大的鹰巢,堆满了干草、树枝和羽毛,里面的空间可以容纳十几个人。林燮笑了,扶起华风,搂着他的肩膀,这意外的逃生,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华风痛苦地挤出一丝微笑,得意地说道:“我说过我有脱身之道,怎么样,没人能追得上吧。”

    林燮把华风抱在怀里,眼含热泪,点点头。

    华风继续说道:“从这里向下,就不那么陡峭了,连我都能贴着崖壁溜下去,你就更没有问题了。”

    华风挣扎着解开系在腰间的包袱,交给林燮,说道:“天有不测风云,我不行了,你就把我留在这里吧。这是我的全部心血,替我交给蔺冉,也只有他才配得上这些。还有,我把静儿就托付给你了,拜托你照顾好她,我对不起她,不能再养育她了。”

    林燮接过包袱,系在自己的腰间,安慰华风说道:“先生不要放弃,我见过受箭伤的人,你的伤可以治,坚持住,我们这就走,我背你下去。我们去甘城,到了甘城你就有救了。”说完,林燮背起华风,沿着崖壁的缝隙,一点一点溜下悬崖。

    林燮已经汗流浃背,可是他不敢停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他不时地抬头看着太阳,辨别行进的方向。为了使华风保持清醒,他边走边和华风说话。

    “先生,你是我见过的最高明的郎中,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学成的?”

    华风趴在林燮的背上,喃喃地说道:“其实我也是大梁的人,祖籍许州,祖上世代行医。到了我这一辈,男丁众多,不能都学医,我被安排去学木工。可是我不愿意,非要学医,家父生气了,就把我过继给了一个远房亲戚。我的养父支持我学医,他让我读书。我小时候常常装病,养父就请郎中给我看病,我就缠着郎中问这问那,直到把人家问急了。有的郎中喜欢我好学的性格,给我医书看,教我配药看病。我的记性特别好,郎中说过的话我都能记住。然后我就学着给人看病,很快,我就在当地出名了。二十岁的时候,我不顾养父的反对,游走他乡,边医边学,边学边医。记得二十五岁那年,我回到许州,那时我的亲生父母和兄弟姐妹已经认不出我了。我向他们挑战,因为我走过的地方多,见过的病例也多,多次挑战成功。我什么都不要,就要他们把一些祖传药方和行医秘籍抄送给我。他们输了挑战,不好意思违约,专挑些不常用的秘籍秘方给我,他们哪里知道,越是不常用的,越是珍贵难得。有了家族的秘籍,我对行医问药就更痴迷了。我云游四方,三十岁时,回到养父家里,养父已经去世了。家里的其他人不再认我这个过继来的儿子,把我赶出家门,我是个不孝子呀。”

    林燮背着华风,边走边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来到滑国的呢?又是在什么时候认识蔺冉的呢?”

    华风说道:“离开了养父的家,我原想认祖归宗,可是我的生父却视我如仇敌,因为我让他们在许州威信扫地。就在这时,我听说滑国悬赏,邀请各国名医给太子治病,于是我就到了滑国。就是那次,我认识了蔺冉。当时各方名医云集滑城,连金陵太医院都有人来。我是无名小辈,无门无派,没人理睬我。滑国太子坠马摔伤,有三根胸骨折断,断骨刺破胸膜,咯血不止,如果不能扶正断骨,呼吸牵动胸骨,会使胸膜破裂处不能痊愈,时间久了会有性命之忧。琅琊阁恩济堂原本在滑城名气很大,这次栽了跟头,束手无策,于是请来了蔺冉。这些名医当中,只有蔺冉敢于接骨,可是胸骨细嫩,触碰时会产生剧痛。太子娇嫩,疼痛难忍,蔺冉几次半途而废,很多名医郎中都知难而退,悄悄走了。于是我站出来揭了皇榜,用我们华家的独门麻药止痛,接好了太子的胸骨。三个月后,太子痊愈,蔺冉对我非常佩服,非要缠着我,向我讨教麻醉原理,邀请我上琅琊阁切磋医术。我答应了,对于我来说,治病救人不是我的目的,切磋医术才是我的最爱。”

    “那后来呢?”林燮擦了擦头上的汗水,继续问道。

    华风有气无力地接着讲他的故事:“太子的伤病好了,皇上大喜,赏给我宅院,给我赐婚,把一个漂亮的宫女嫁给了我,让我留在滑城继续行医。可我是个游走四方的人,在一个地方待不住,婚后不久,我就又四处云游了。几年前我上琅琊阁与蔺冉切磋医术,疑难杂症都论遍了,我小胜于他。他不服,就打赌看谁能解火寒毒,以十年为期。火寒毒出自梅岭,于是我就又回到了滑国。没想到,我的家已经没了,我的媳妇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不久就死了。还好,她给我生了个女儿,当我看到活蹦乱跳的女儿时,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呀,我发誓要把所有的本领都传授给她,来弥补我少年时不能学医的痛苦。我在梅岭一带游历,采药,研究火寒毒的解法。后来又去了云南,因为那边的毒虫很多,可以学到很多解毒的方法。这次来到梅龙镇,原本打算进一步验证火寒毒解法,待十年期满,再胜蔺冉。可惜我落入了陷阱,梅岭成了我的葬身之地。”

    林燮加快脚步,在乱石和荆棘丛中穿行,说道:“先生坚持住,莫放弃,那么高的悬崖我们都跳下来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我们与马队汇合,就给你疗伤。”

    华风说道:“但愿吧,恐怕很难,你们的人里没有医师。我的伤很重,不是你们能治得了的。我想见我的女儿,我想见女儿。”

    林燮岔开话题,好奇地问道:“先生,我想问你,你怎么知道从梅岭顶峰顺着藤条溜下来,就一定会落在鹰巢里呢?一旦出了偏差,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华风轻轻笑了笑,说道:“鹰的翅骨是中空的,磨成骨针,刺入血管,可以把血引出来,是输血的必备工具。为了找到鹰翅骨,我专门请当地的猎人带着我寻找鹰巢。雏鹰的翅骨最好,有韧性,不易折断,纤细不伤血管。这条路是猎人告诉我的,我和猎人来过这个鹰巢好多次,只能从涯顶顺着藤条溜下来,从下面很难爬上去,也许你行,一般的人不行。山顶的那些藤条是猎人故意保留的,即使不借助藤条,从那个位置跳下去,也会落在鹰巢里,只不过更加危险罢了。”

    林燮背着华风在山谷里穿行,不时地抬头查看太阳的方位。忽然,他发现一只褐色的猎隼在头顶盘旋,那是冯燕玲驯养的鹰。林燮不由得一阵欢喜,他知道,冯继有会跟随猎隼来接应他。

    话说冯继有背着任静,与林燮分手后,通过寨墙缺口,向北摸黑寻找蔺正良的马队。他身为猎人,习惯走夜路,一个时辰后,他找到了马队的宿营地,把梅龙镇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廉慧忧心忡忡,可是大家不能停留,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蔺正良就带领大家启程,穿越梅岭。

    一路上很顺利,可是不见林燮赶上来,大家都十分焦急。正午过后,梅岭渐远,大家停下来休息,冯继有让女儿放鹰查看梅岭方向的动静。

    隼的鸣叫声引起冯燕玲的注意,她告诉父亲,西边山谷里有熟人。冯继有马上断定那就是林燮,于是带着廉允跑向西边的山谷接应林燮,马队在原地等候。

    林燮早已精疲力尽,只是在咬牙坚持。当他看到冯继有和廉允向他跑来时,双腿一软,几乎跌倒。

    华风紧闭双眼,气若游丝,血已经湿透衣衫。冯继有和廉允将华风从林燮肩头卸下,轻轻地放在草垫上。冯继有检查华风的伤势,箭射入胸腔很深,他摇了摇头说道:“没救了,拔箭,人必死无疑,不拔也是死。”

    廉允砍了些树枝,做了一副担架,上面铺上杂草,让华风卧在上面。

    林燮休息了一会儿,说道:“咱们赶紧走,郎中的伤势耽搁不得。”

    三个人抬着华风赶上了马队,蔺正良查看了华风的伤势,建议火速赶到甘城想办法,马队启程,离开了梅岭。

    任静一直走在父亲的身边,担架上的华风气息奄奄,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示意林燮停下来。他拉住林燮的手,又看了看廉慧,在林燮耳边说道:“梅…梅大侠,静儿就…托付给你了,她…就是你的…妹妹了。”说完,闭上了眼睛。

    大家停下脚步,难过地坐在华风的遗体旁边,任静跪在地上,默默地流泪。廉慧也跪在旁边,她搂着任静瘦小的肩膀,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落日西斜,蔺正良示意大家应该动身了。林燮走到任静身边,结下腰间的包袱,交给任静,说道:“这是你爹的遗物,你收着吧,咱们把你爹葬在这里,好吗?”

    任静哭红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父亲的遗体,说道:“梅大哥替我收着吧,我听梅大哥的。”

    几个人在路旁撅了一个坑,将华风安葬,砍了一段树桩,立在坟前,写上华风的名字。

    为了躲避蓝旗营的追击堵截,众人连夜赶路,没敢靠近甘城,顺利地渡过了黄河。冯继有父女与大家告别,蔺正来与冯燕玲骑马并肩走了很久,依依不舍。进入大梁后,众人朝着荆州方向进发。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