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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金陵之暴风骤雨(五)

    第八十六回▁遗言

    夏庚遇刺不治身亡,京城政要纷纷到首尊府邸吊唁。夏庚父子俩相继遇害,人们不胜唏嘘,悬镜司誓言报仇。夏夫人一身黑衣,儿媳、孙子和夏庚的徒弟们身穿孝服,在大厅接待前来吊唁的人群。梁帝和太子也前来吊唁,安慰夏夫人,追封夏庚为合川郡公。夏夫人将丈夫与儿子葬在悬镜司的墓地,然后收拾家当,准备搬家。夏庚和夏夫人都是合川人,夏夫人要返回合川生活,合川是金陵旁边的一个小郡。

    临行前,夏夫人突然造访了禁军大统领府。周胥见夏夫人前来辞行,热情接待了她,不无惋惜地说道:

    “大嫂为何执意要离开京城呢?合川不是富裕之地,大嫂将田产交给农户打理就行了,为什么非要举家迁居呢?夏兄位同一品军侯,可以保留京城府邸,住在京城多好呀。”

    夏夫人说道:“时过境迁,人去楼空。夏庚生前得罪过不少人,我不离开京城,恐怕不会有太平日子过。我把宅子卖了,回老家过清静日子。”

    夏夫人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周胥,说道:“我来辞行,同时也想拜托大统领一件事。”

    周胥拆开信一看,吃惊不小,赶忙问道:

    “大嫂,这封信是谁写的?”

    夏夫人说道:“这是夏庚临终前口述,儿媳抄写的。他死得突然,也没交代清楚把遗言交给谁。我原本打算直接交给皇上,可是这些话都是他临终前说的,不知是不是糊涂话。这些话涉及太子殿下,干系重大,所以我没敢贸然去见皇上。大统领与我家夏庚交情最深,我把他的遗言拿给你看,你给我出出主意。”

    周胥倒吸了一口凉气,拿起那份遗言又仔细看了一遍,大概意思是:太子殿下是谋害武陵王的最大嫌疑人,用铁箭伤我者是东宫侍卫队长蒙三勇。为了争夺兵权,太子买通了东海的驯马人,在九安山悬崖下吹哨,导致白马坠崖,害死了武陵王。太子指使杀手在雪龙别院刺杀知情的东海驯马人,此杀手也是凤鸣山庄杀害侍女的凶手,杀人手法完全一样。万幸有一个驯马人被救了,名字叫范喜,可以进京城指认谋害武陵王的凶手。另外,不可重用萧泓珺,萧泓珺有大俞的背景,与麒麟军叛徒李笃关系密切,有篡权之嫌,麒麟军军心不稳。

    周胥眉头紧锁,缓缓说道:“难怪有人要刺杀他。如果他的这些话是真的,京城可就要大乱了。可是太子为什么要害死皇叔呢?为什么要争夺兵权呢?说不通呀。难道夏大哥临终前真的糊涂了吗?大嫂做得对,这封信不能马上交给皇上,我们要先找到范喜,做进一步核实。”

    夏夫人说道:“我想拜托大统领收下他的遗言,全权处置。也请大统领找出杀害夏庚和我儿的凶手,为他们报仇。”

    周胥说道:“我当尽力而为,可是此案涉及太子,恐怕力不从心呀。”

    夏夫人说道:“如果大统领做不到,别人就更不用提了。我只有这个心愿,可惜我无能为力,帮不上忙。”

    周胥说道:“悬镜司现在由夏辛主持,他信誓旦旦要为夏兄报仇。”

    夏夫人冷笑了一声说道:“这个师弟心术不正,与夏庚面和心不和已经很久了。正是因为他口是心非惯了,所以我没敢把夏庚的遗言交给他,我更信任大统领你。如果你肯着手调查遗言里所说的事情,千万不要让悬镜司知道,夏辛会坏事的。”

    周胥说道:“那好,夏兄的遗言我收下了,我会还他一个公道。大嫂你要多保重,不论在京城还是在合川,遇到了困难别自己撑着,派人通知我。”

    夏夫人起身向周胥行了一个礼,道谢后,带上长围帽,离开了大统领府。

    自从接手了夏庚的遗言,周胥寝食难安,这份遗言成了他的心病。他的年龄与夏庚相近,由于武功卓越,保卫宫城颇有建树,受封一品军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在京为官,一个在老家看管庄园。他已近暮年,想得最多的是如何全身而退,告老还乡。夏庚的遗言如同把天戳了个窟窿。太子谋害皇叔可是天大的事情,如果不搞清楚,上对不起皇上,下对不起一生的好友夏庚。要想分辨真假,范喜是关键,可是怎样才能找到这个人呢?周胥想起了夏江和谢理。谢府的公子谢玉曾经跟随夏庚到东海办案,应该知道范喜的藏身之所。如果谢理肯帮忙,核实夏庚的遗言就容易多了。他思虑再三,决定找谢理谈谈。

    谢理刚刚接任兵部尚书一职,一天夜晚,夏庚来到谢府。谢理正准备就寝,周胥的造访让他颇感意外。他与周胥交情不深,虽然同朝为官,可是周胥是资深元老,而谢理在被任命为尚书之前只是一个侍郎而已。虽然谢理兼管巡防营,可是与周胥并没有什么交集。周胥深夜造访,不论从官阶上还是职务上都显得不合时宜。

    谢理掌灯,穿好礼服,在客厅里接待了夏庚。二人相互施礼,谢理说道:

    “大统领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小弟受宠若惊呀。”

    周胥客气地说道:“谢大人荣升尚书,我特来祝贺。白日公务繁忙,脱不开身,所以夜晚来访,希望没给谢大人带来不便。”

    谢理说道:“大统领客气了。我家里只有我和犬子二人,外加两个仆人,夜晚无事,正是待客之时呀,您请用茶。”

    周胥环顾四周,不着调地问道:“你的二公子是王府的侍卫吧,他不住王府吗?”

    谢理说道:“大部分王府的侍卫确实住在王府,他们中许多人都是来自永州。武陵王蒙难,他的侍卫留的留,散的散,谢玉现在是萧大公子的侍卫了。不过他更喜欢住在家里。”

    周胥又问道:“好像你的长子谢金在麒麟军任职,是在永州吗?”

    谢理回答道:“是,他现在是麒麟军先锋营的主将。”

    周胥夸口说道:“你的两个儿子都很有出息,武功都很不错,只要跟对了人,不愁将来没前途呀。”

    谢理感觉周胥话里有话,便直接了当地问道:“大统领深夜来访,是不是有重要事情要对我讲?”

    周胥避开谢理的目光,说道:“我只是想和谢大人说说话。不久前我们一同到夏府看望受伤的夏大人,谁知他竟然没能挺过去。你有没有想过,究竟是谁刺杀了他?”

    谢理认真想了想,说道:“悬镜司只为陛下服务,监察各部官员,特别是军务,相当于皇上自己的刑部和大理寺。朝野上下无不避让它三分,谁都不愿意与它发生关联。胆敢刺杀悬镜司首尊的人,绝非一般的人。”

    周胥说道:“夏首尊去东海公干,秘密回京,第二天一早遇刺,说明凶手对他十分了解,知道他的行踪。杀手对他进宫的路径也十分熟悉,事先设下埋伏,说明凶手对金陵很熟悉,很可能就是金陵人。我问过夏夫人,问她都有什么人知道夏大人回京。夏夫人说夏庚那日坐马车回京,一路都不曾露面,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也没去过悬镜司,除了家人外,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他回京了。当然,谢大人你应该知道夏首尊回京了。”

    谢理吓了一跳,说道:“大统领此话何意?你不会是怀疑我吧?”

    周胥慢慢摇摇手,示意谢理听他继续说下去:

    “夏首尊去东海追查武陵王遇害的案子,历时三个多月。他在回京后的第二天清晨遇刺,说明他已经查到了真相,凶手急着刺杀夏首尊,是怕他进宫向皇上汇报。害死武陵王的凶手就是刺杀夏首尊的凶手。谢大人,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

    谢理说道:“大统领分析得完全合乎情理,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呀。”

    周胥接着说道:“夏首尊遇刺,皇上震怒,把我和南宫丞相叫到养居殿讨论此事。皇上说他在年前曾收到夏首尊从东海传来的密函,密函上说他找到了武陵王遇害的证人,可以带回金陵指认凶手。皇上大喜,可是东海却提出用婚约交换证人。皇上找来太子商议,太子极力反对娶东海公主,最后决定付银子给东海交换证人。谁知东海大怒,封锁了两国边境,断绝了两国来往,在东海境内大肆搜捕梁人。东海的过激反应出乎意料,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夏首尊在东海的都城偷偷把证人劫走了。证人就在夏首尊手里,这就是他回城遇刺的直接原因。”

    谢理说道:“大统领分析得全对,可是这些都与我无关呀。我职位卑微,怎能与武陵王和夏首尊的遇害扯上关系?”

    周胥把目光聚焦到谢理的脸上,说道:

    “谢大人,这件事怎么会与你无关呢?武陵王遇害,你的儿子谢玉也差点儿没命,他自告奋勇跟随夏首尊去东海查案,还参与了劫持证人。谢玉应该知道证人在哪里,他是你的儿子,所以你也应该知道东海证人在哪里,我说得对吗?”

    谢理说道:“大统领所言丝丝入扣,可是我的确什么都不知道。犬子回城后,我问过他,可是他什么都不讲,说这是悬镜司的规矩。请大统领务必相信我,我绝无虚言。”

    周胥说道:“也许你是真的不知道内情,可是你的儿子牵扯其中,逃不了干系。谢玉随时都可能有杀身之祸。我跟你说这些,完全是为了你好。”

    谢理拱手说道:“多谢大统领关心。现在夏首尊不治身亡,凶手已然得逞。我们只要一口咬定什么都不知道,也未必就有杀身之祸吧。”

    周胥说道:“你在武陵王手下任职多年,备受器重。你负伤后,王爷把你安排到兵部为官,让你的长子进太学院,又收你的小儿子为贴身侍卫。王爷对你恩重如山,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遇害而任由凶手逍遥法外吗?”

    谢理说道:“王爷遇害,我十分难过,我何尝不想为王爷报仇?可我只是一个残疾人,无能为力呀。我知道大统领与夏首尊是几十年的好友,情同手足。如果大统领想追查凶手,我愿意相助。”

    周胥说道:“有你这句话,我十分欣慰。你一向明哲保身,在朝中为人低调,可是现在不是充好人的时候了。我这里有一份夏首尊的遗言,你看看。”

    周胥把夏庚的遗言递给谢理。谢理看完夏庚的遗言,默默地还给周胥,说道:“大统领,我好像听你说过,东宫的侍卫队长有一张强弓,能射铁箭。既然怀疑到太子,就应该把这份遗言交给皇上,由皇上处置不是更好吗?”

    周胥说道:“当夏夫人把遗言交给我的时候,我也曾这样想过。可是这些话是夏庚临终前所说,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否还清醒。遗言还涉及萧大公子和麒麟军,干系重大。如果把它直接交给皇上,皇上能怎么办呢?多半会让悬镜司去查办。夏夫人叮嘱过我,千万不能让夏辛接手此案。她说此话,必然有她的道理。我左右为难,思前想后,你的儿子谢玉是关键所在。我来找你,是想通过谢玉找到范喜和夏江,问明情况,再决定是否把夏庚的遗言交给皇上。”

    谢理说道:“既然如此,等犬子回来,我们一同问问他。自从他与夏首尊回京后,我已经问过他多次,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大统领问话,也许他能开口。”

    周胥惊讶地问道:“这么晚了,难道谢玉不在家里吗?”

    谢理说道:“谢玉每晚睡觉前都要舞剑。我的宅院小,施展不开,所以他每天晚饭后都会去禁军的校场舞剑,现在该回来了。”

    说话间,院门口传来声音,谢玉叫门。仆人开了门,谢玉手提宝剑,一阵风似地走进客厅,看到父亲正和周大统领谈话,不好意思地拱手作揖,说道:“不知道父亲有客人,请原谅。”说完,转身就走。

    谢理把他叫住,说道:“玉儿,你回来得正好。过来,坐下,周大统领有话要问你。”

    谢玉愣了一下,随手把剑挂在客厅的屏风上,走到父亲身边,向周胥拱手施礼,说道:

    “周大统领好,谢玉这厢有礼了。”说完,盘腿坐下。

    周胥微笑着对谢玉说道:“你很勤奋呀,夜里还要习武。”

    谢玉说道:“师父说过,习武不能停,停下就会退步。我白天跟随萧大人四处走动,没时间习武,只能晚上练习。”

    周胥说道:“真是好样的,京城的后生们没有几个像你这样努力的。你听着,我有几句话问你,你要如实回答。”

    谢玉避开周胥的目光,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父亲,大概明白了周胥要问什么。

    周胥说道:“夏首尊遇刺去世了,有些事情只有你知道。我问你,范喜在哪里?”

    谢玉听到范喜二字,不自觉地愣了一下,目光在父亲和周胥身上转来转去,他显然没料到周胥能说出这个名字。过了一会儿,他反问道:“大统领怎么会知道有范喜这个人?”

    周胥和谢理交换了一个眼色,说道:“是夏首尊告诉我的,他临终前把范喜交给我处置,说你知道范喜藏在哪里。”

    谢玉开始抓耳挠腮,但还是不肯说。等了半天,他蹦出一句话:“大统领要范喜做什么?”

    谢理生气了,说道:“玉儿,大统领和夏首尊是过命的交情。夏首尊未办完的事情,交给大统领去办,理所当然,你快说实话。”

    谢玉说道:“我对夏首尊发过誓,不把范喜的藏身之所告诉任何人,包括父亲。”

    谢理说道:“那是夏首尊在世的时候,现在情况变了。夏首尊委托大统领继续追查害死武陵王的凶手,武陵王对我们谢家有恩,你应该把范喜交给大统领。”

    周胥说道:“玉儿,你能信守诺言,这很好。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有人在你们回城的第二天就刺杀了夏首尊呢?那是因为凶手害怕夏首尊觐见皇上,要杀人灭口。你也很危险。凶手之所以没对你下手,是因为还没找到范喜。他们想通过你找到范喜,然后再对你下手。”

    谢玉说道:“按大统领的说法,如果我把范喜的藏身之处告诉了大统领,范喜被找到了,我不是更危险了吗?”

    谢理听了,呵斥道:“玉儿,不得无礼,你怎么能这样和大统领说话?”

    周胥说道:“我们绝不能让凶手知道范喜的藏身之处,同时,我们还要让范喜发挥作用。范喜不去指认凶手,我们就永远抓不到凶手。玉儿,你跟随夏首尊去东海查案,发誓要为武陵王报仇,如果范喜永远躲藏,我们何时能为武陵王报仇?夏首尊不在了,你要相信我,相信你的父亲,相信我们能继承夏首尊的遗志,抓住凶手。除了我们,你还能相信谁呢?”

    谢玉低着头咬了咬牙,说道:“我知道范喜在哪里,我可以把他交给你们,但是你们一定要找出凶手。”

    谢理说道:“我是你的父亲,你还信不过吗?武陵王对我们一家有恩,我们一定要为他报仇。有大统领带头,我们就有能力保证证人的安全,你快说吧。”

    谢玉说道:“那好吧,我说。我和夏首尊回城那天,把范喜安置在城西的玄天观里,由夏江看守。我想这几天夏江也应该等急了,夏首尊死了,我们谁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周胥问道:“你这几天去过玄天观吗?”

    谢玉说道:“夏首尊说过,没有他的指令,我不能去玄天观。他去世后,我想过去玄天观找夏江,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可是我好像被跟踪了。最近我身边总是怪怪的,刚才在演武场也感觉被人监视,可就是看不见人影。”

    周胥和谢理对视了一下,周胥说道:“不出所料,玉儿被跟踪了,凶手想通过玉儿找到证人。我们就将计就计,玉儿像往常一样,白天跟随萧大人,晚上去校场练武。我去把范喜和夏江接进城,住到我的府里。然后我们安排范喜在东宫门口秘密盯守,指认凶手。”

    谢玉脱口问道:“为什么要盯着东宫?是太子殿下害死了武陵王吗?那怎么可能?王爷可是他亲叔叔呀。”

    周胥说道:“就目前的证据来看,太子的嫌疑最大。但是与不是,就看范喜能不能指认了。”

    谢理说道:“玉儿,夜深了,你累了一天,去睡吧,我和大统领还有话要说。”

    谢玉答应了一声,拿着自己的宝剑离开了客厅。

    周胥说道:“玉儿终于开口了,对我们帮助很大。有了范喜,我们就能找到谋害武陵王的凶手。至于遗言上说麒麟军不稳和萧泓珺暗通大俞,未免有些夸张。萧泓珺与大俞来往不足为奇,他的母亲是大俞的公主,他身上有大俞的血脉。但要说他里通外国,觊觎皇位,即便他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量。不过也不能不防,你大儿子在麒麟军中担任要职,你不妨找个机会与他谈谈,让他留心麒麟军的动向。你现在是兵部尚书了,这也是你职责范围内的事情。等发现了萧泓珺通敌的确凿证据,再禀告皇上不迟。你说呢?”谢理点头。

    自从得到师父去世的消息后,夏江悲痛万分,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心神不定,寝食难安。他无法去为师父守陵,师父下葬后,也无法上坟祭奠,他必须时时刻刻看守范喜。可是师父没了,范喜该交给谁呢?师妹说夏辛接管了悬镜司,夏江一听,更感到绝望。有时候和范喜聊天,他抱怨命运对自己不公,说永远也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恐怕一辈子要过隐姓埋名的生活了。范喜与夏江同病相怜,因为贪财,他被卷进武陵王遇害一案,还被追杀,因此失去了人身自由。如果侥幸不死,也只能隐姓埋名,远走他乡了。

    这天,一辆马车来到玄天观,一个财主模样的老者点名要见玄真道长。清心把老者带到真人堂去见师父,玄真一见来人,吃了一惊。他认得周胥,周胥如此装扮来找他,必定有事。他支开清心,请周胥坐下,问道:

    “大统领今天造访我这小小道观,贫道受宠若惊。您是修道祈福?还是答疑解难?”

    周胥说道:“观里好幽静呀,真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夏首尊曾经向我提起过玄天观,说这里是休闲避世的好去处。一路上山,山里凉快,风景秀丽,城里的梅花都凋谢了,山里的梅花正艳。我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路的好景致,不枉此行呀。”

    玄真听周胥提起夏庚,心里猜到了几分,说道:“原来大统领是来我这里寻人。前院不方便,请随我去后院。”

    玄真领着周胥来到后院,在客房里见到了夏江和范喜。周胥说明来意,让夏江带着范喜跟他进城。夏江知道周胥是师父的挚友,看了师父的遗言,就照办了。夜晚,周胥带着夏江和范喜进了城。第二天,夏江带着范喜到东宫门口蹲守,希望能指认凶手。他俩坐在马车里,把车停靠在距离东宫大门几十步远的地方,用树荫做掩护,观察每一个进出东宫的人。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范喜没看到凶手出现,周胥开始失去耐心,说道:

    “范喜,这么多天了,东宫的人你都看遍了,你确信里面没有凶手吗?”

    范喜着急地说道:“大统领,我对天发誓,不用看相貌,只要听说话声或者看身影,我就能认出他来。我和他在九安山的窝棚里住了好几天,闻味儿都能把他认出来。可是这几天我的确没见到这个人,请大统领务必相信我。”

    周胥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你去休息吧。”他让侍卫带范喜离开。

    夏江说道:“难道师父的判断有误吗?仅凭铁箭就判断太子有重大嫌疑,恐怕有些牵强吧。从东海送白马,到白马坠崖,不过半年时间,太子怎么会知道白马的秘密?他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东海找来驯马人来实施害人计划呢?”

    周胥说道:“太子可以找江湖势力替他办事。我听说东宫的长史公孙瑛很受太子器重,有江湖背景。这个人曾经是个唱戏的,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而且还是萧泓珺的拜把子兄弟。”

    听周胥说公孙瑛与萧泓珺是把兄弟,夏江绷紧了神经,说道:“大统领,您仔细想想,太子已经是储君,他为什么要谋害亲叔呢?有没有可能是萧泓珺谋害武陵王呢?我在滑国的时候,叛徒李笃亲口对我说过,萧泓珺要为父亲报仇,想拿回应属于他父亲的皇位。武陵王之死,他的收益最大,不但成了麒麟军的主帅,而且还要继承王位。”

    周胥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萧泓珺已经进入朝堂,他的确冒得太快了一些。我看这么办,东宫这边我们暂时就不再蹲守了,我把你们送回玄天观,你们在山里隐蔽会更安全一些。谢玉整天跟着萧泓珺,我让他留意与萧泓珺往来的人,然后再安排范喜去辨认。”

    夏江说道:“萧泓珺在认祖归宗之前是宝通商社的掌柜,您要多留意他与宝通商社的来往。我还想求大统领一件事,在回山之前,我想去墓地给师父上香。”

    周胥说道:“应该的,你应该去祭拜师父。悬镜司不让你进金陵城,可是在城外你是自由的,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让管家安排马车,送你和范喜出城,顺便送你去悬镜司的墓地祭拜你师父。我再派几个身手好的侍卫着便装护送你们,你和范喜都不能出意外。”

    夏江说道:“多谢大统领。”

    悬镜司的墓地位于金陵城北的一片树林里,四周丘陵环绕,悬镜司的人死后都葬在这里。夏江和范喜乘马车来到距离墓地百步远的地方停下,夏江让侍卫们和范喜在原地休息等候,自己拿着祭品,走进墓地。他来到师父的坟前,摆好香炉,把一坛酒洒在坟前,泪水不住地涌出。他低声呼唤师父和师兄的名字,发誓要为他们报仇。

    墓地里死一般的沉寂。忽然,树上有几只山雀惊飞,夏江站起身,下意识地拔出佩剑,环顾四周。一眼望去,墓碑林立,几代悬镜司的英雄们埋葬于此。他缓步移动,向山雀惊飞的方位张望。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身后的墓碑顶部窜出,向他扑来,夏江急忙闪身,一道寒光从他的眼前划过。夏江挥剑刺向黑影,却落了空。他转过身,只见一个蒙面人手持腰刀站在他面前,夏江大声喝道:

    “什么人,有种报上名来?”

    对方并不答话,挥刀就砍,二人战在一起。黑衣人手中的刀越使越快,夏江手忙脚乱,心里暗暗吃惊。他的武功在悬镜司里算得上是高手,行走江湖,罕有敌手。夏良遇害那次是他第一次碰到武功高于自己的敌人,这次又遇到了强敌。十几招过后,他终于认出了对手,大声说道:

    “李笃,你还有胆回来,我这次一定要抓你归案。”

    黑衣蒙面人果然是李笃,他阴森森地说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多天了,终于被我等到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说完,舞刀杀向夏江。

    夏江奋力抵抗,他想拖延时间,百步外的禁军侍卫听到墓地里的打斗声,一定会来增援。李笃知道墓地外的马车里有人,他偷袭不成,不敢恋战,冷不丁一支飞镖射向夏江。夏江正全神贯注抵挡李笃的刀,冷不防飞镖射到,躲闪不及,胳膊中镖。他暗叫不好,转身就跑,几个腾跃,冲出了墓地,李笃在后面紧紧追赶。禁军侍卫听到了墓地里的打斗声,不约而同地抽出兵刃,跑向墓地。他们在墓地入口正好遇上受伤撤退的夏江,侍卫们挺刀迎击李笃。夏江大声喊道:

    “刺客是叛徒李笃,我们务必擒拿他归案。”说完,夏江返身加入战团。

    李笃开始不知道夏江的帮手是禁军侍卫,有些大意。几个回合后,他发现对手训练有素,不慌不忙,刀法严谨,再加上夏江反身来攻,自己单枪匹马,不由得心里发慌。李笃转身向墓地深处跑去,侍卫们提刀就追,夏江在后面大喊:

    “小心暗器。”

    说时迟那时快,李笃转身逃跑的同时,连续射出飞镖。侍卫们听到夏江的喊声,急忙俯身躲避,李笃施展轻功,在墓地里上下跳跃,不一会就不见了踪影。夏江和侍卫们在墓地里搜索了一会儿,没找到李笃,都停下来休息。夏江猛地意识到范喜没人看管了,如果范喜乘机逃跑可就糟了,他发疯似地向马车跑去。车夫躲在马车后面,惊恐地向墓地方向张望,可是没有范喜的身影。夏江大声问道:

    “车里的人呢,跑到哪里去了?”

    车夫呆呆地摇了摇头。夏江急得直跺脚,他四下张望,周围都是树木和草丛,如果范喜躲藏起来了,很难找到。侍卫们也跑回来,得知随车的人逃跑了,都表示无奈。夏江捶胸顿足,然后瘫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道:

    “范喜跑了,我可怎么向大统领交代呀,怎么向师父交代呀。”

    就在这时,一个侍卫指着远处的一片草丛,说道:“看呀,他没跑,在那儿呢。”

    夏江急忙抬头张望,只见远处草丛里露出一个脑袋,左顾右盼,正是范喜。他长吁了一口气,大声喊道:

    “快出来吧,你躲什么呀?”

    范喜看到夏江和侍卫们都在,便轻手轻脚地走回到马车旁。他看到夏江受伤了,说道:

    “大哥你受伤了,刺客是什么人呀?是冲着我来的吗?”

    夏江没好气地说道:“和你没关系,不过想杀你的人也不少。你要是跑了,命也就没了,听见了吗?”

    范喜连忙点头哈腰地应称。夏江这时感到伤口酸麻,知道镖上有毒。他赶紧解下腰带,扎好伤口,不敢停留,让车夫快马加鞭驶向玄天观。

    安置好范喜后,夏江与侍卫们告别。他让侍卫带话给大统领,李笃已经潜入金陵,让大统领想办法搜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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